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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土地

来源: 未知 作者: 笑一笑 时间: 2017-07-22 阅读:
  豪雨倾盆,早被非法开采挖松了地基的刘家庄随时会地塌屋陷。镇委书记周经纬必须赶在灾难降临前,让数百名拒绝搬迁的村民及时撤离这片——
  平原上的孤岛
  刘家庄是长寿县刘岗镇下辖的一个自然村,不过百十户人家,前几年还绿肥红瘦地卧在江淮平原上,如今的刘家庄却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孤岛”。
  把刘家庄变成孤岛的人,叫盛大海。盛大海不是刘家庄人,几年前,他发现刘家庄的土质特别适合做砖瓦的原材料,于是建了一个窑厂,名曰“大海建筑材料厂”。
  “大海建筑材料厂”挂牌后,四台挖掘机从东南西北合围刘家庄,像个怪物似的吞噬着刘家庄的土地。几年间,“大海建筑材料厂”规模越来越大,其产品不仅垄断了全县的砖瓦销售市场,还打入省内其他县市的建筑市场。
  “大海建筑材料厂”烧制的砖瓦越多,需要的原料也就越多。因此,刘家庄周围的土地被一层层铲走,地平线越来越低。刘家庄像一个被高高供着的庞大器物,也就越来越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刘家庄的地平线不能再低了,再低下去,刘家庄就要栽下来了。盛大海又开始打刘家庄大地深处的主意。就像城里建地铁一样,挖掘机开始对刘家庄的土地开膛破肚。一车车泥土从大地深处被挖出来,成了砖瓦厂的免费原料。
  一段时间后,这也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地下挖土成本太大,不能实现利润最大化。还有,再挖下去,地下掏空了,刘家庄肯定会沉陷。
  盛大海有的是办法,他又想出了一个主意,将刘家庄整体迁移。这样的话,方圆好几里的土地够自己折腾好几年了。
  盛大海和当时的镇党委书记牛得草谈了想法,牛得草一口答应,并向县领导做了汇报。县领导也一口答应,只是提醒拆迁的时候要注意政策,讲究方法。两级政府没有理由不答应,大海建筑材料厂每年上交的税都有好几百万,是县里的第一利税大户,这样的财神爷能不保护吗?
  很快,刘岗镇里制定了拆迁方案。主要内容是,刘家庄整体拆迁到镇街道上,全体村民从农业户口转成城镇户口,每户补助4万到6万块拆迁费,拆迁费由大海建筑材料厂承担。
  刘家庄人心情复杂地接受了这个方案。几年来,刘家庄肥沃的土地一步步变得贫瘠,土里刨食已经没有什么搞头。现在忽然有了几万块钱的补偿费,而且从农村户口变成了城镇户口,这看起来比死守着几亩薄田划算得多。再有,刘家庄的青壮年劳力大都外出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幼,好对付,也容易满足。镇里会同盛大海一番软硬兼施,大大小小的问题就解决了。
  很快,盛大海的补偿款已经划拨到刘家庄人的账户上,眼看两厢情愿的好事就要办成,忽然出了差头。
  这个差头是一个叫郝世界的人引起的。
  郝世界是刘家庄人,二十多岁。高中毕业后到深圳打工,在一个工厂里做了流水线线长,大小也是个干部,算是见过世面的人。郝世界得知这个拆迁方案后,立刻赶回刘家庄,挨家挨户地宣传鼓动:这个方案不能接受。郝世界的理由是:如今已经不是计划经济时代,所谓的城镇户口已经没有意义。相反,城镇户口还剥夺了刘家庄人拥有土地的可能性,可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没有了土地的村民拆迁到镇上也就失去了经济来源,以后的生活怎么办?而且几万块钱的拆迁费太少,只够在镇上建一套差强人意的房子。所以,刘家庄人不能搬,如果真的要搬,条款必须修改——拆迁费至少要提高到10万。
  郝世界这一说,刘家庄人才如梦初醒。他们空前地团结到了一起,要求政府答应他们的条件。
  可盛大海不同意。盛大海不同意,就意味着刘岗镇政府也不同意。拆迁方案就搁置了下来。盛大海和刘岗镇镇政府本想采取“拖”的办法,拖一段时间,等领头的郝世界回深圳后,再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实施老方案。没想到,郝世界竟然留守下来,扬言不达目标决不回城。
  就这样,拆迁者和被拆迁者双方就有了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孤岛下的深渊
  盛大海这段时间以来很郁闷。一是因为砖瓦厂的原材料越来越不好取,产量一天少于一天;二是镇里来了个新书记。这家伙不像老书记牛得草,和他盛大海同心同德穿一条裤子。本来,牛书记已经和盛大海达成一致意见,如果刘家庄人再强硬下去,镇里将组织力量进行强拆。车马将士帅都准备好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牛书记调走了,新来了这个狗屁书记。
  新书记叫周经纬,戴个近视眼镜,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没有魄力的文弱书生。周经纬上任当天,盛大海就来套近乎,送他一部苹果手机。没想到周经纬摆出一副包青天的样子,手机没要,还把盛大海奚落了一通。
  盛大海暗骂狗屁书记假正经,但表面上还不敢太放肆。他不卑不亢地说:“周书记,我的补偿款已经打到刘家庄人的账户上,刘家庄人现在又变卦了,违约在先。镇里已经制定好强拆方案,我要求镇里立刻执行。我的那几百万也不是大水淌来的,睡在银行里还能吃利息呢。”
  周经纬冷冷地望着他说:“盛老板,你觉得动用武力就可以彻底解决问题?我看不行,这样会激化矛盾。最关键的问题是,依我看,刘家庄人提出的方案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你要明白,刘家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大海建筑材料厂‘功不可没’。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谁污染,谁治理。刘家庄现在这个包袱,政府要背,你盛老板也要背!”
  盛大海没想到,周经纬会这么不配合他。他索性强硬起来。大海建筑材料厂是县里挂牌重点保护的企业,是明星企业,是样板企业,不是谁想轻视就可以轻视的。如果大海建筑材料厂在你周经纬的手下倒了,县里不打你屁股才怪。再说了,大海建筑材料厂倒了,你刘岗镇里每年就少了百把万的收入,看你周经纬怎么玩?
  老奸巨猾的盛大海真的点准了周经纬的穴位。周经纬明知道盛大海的补偿费太低,刘家庄人受到了不公平对待,可他真不敢对盛大海来硬的。搞垮了大海建筑材料厂,他这个镇党委书记就当到头了。
  周经纬目前也没有具体解决的办法。他想先冷一冷,到刘家庄看看,摸摸情况再说。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带头大哥郝世界,和他好好谈谈,看能否把要求补偿费再降一点。然后,他再想办法做盛大海的工作,要他再多拿一点,两边都做点让步——有时候,领导就是和稀泥的人。
  下午4点多,周经纬发觉空气忽然沉闷起来,抬眼望天,一团团乌云渲染着灰蒙蒙的天空。“要下雨了,我得去刘家庄看看。”周经纬嘀咕着,叫上司机小杨,坐着镇里的“伊兰特”,来到刘家庄。
  刘家庄人早风闻镇里将采取强制措施,对外界已经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中。周经纬和小杨刚从“伊兰特”下来,周围就围满了人。
  周经纬笑着对大家说:“老乡们,我是新上任的镇委书记周经纬。我想和你们谈谈心,请问郝世界同志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来到周经纬面前,不卑不亢地说:“我就是郝世界。书记大人找我有什么事?不过,我代表刘家庄人有句话说在前头,拆迁补偿款一分钱不能少。如果你是想谈减少补偿款的事情,就请回吧。你看,老天爷不高兴了,又要下雨,别淋湿了咱们的父母官。”
  周经纬还想说什么,郝世界一摆手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没吃晚饭呢。要谈什么,改天吧。”
  谈话进行不下去了。周经纬和小杨只好悻悻而归。
  夜幕降至,空气更沉闷,雷公也打着哼哼。小杨闷闷不乐地开着车,周经纬闷闷不乐地望着窗外。车到刘家庄的西北角处,周经纬看着车窗外屋子上用石灰水刷出的斗大的“拆”字,忽然浑身一打激灵,大声叫道:“小杨,快停车!”
  小杨疑惑地停下车,周经纬飞快地拉开车门,跳了下来,快步跑到那间房屋面前,神色紧张地看着那个“拆”字。
  墙壁上的“拆”字已经变形,中间竖着一道黑乎乎的裂缝。裂缝很深很宽,可以放进去一只拳头。
  “小杨,昨天你陪高镇长来刘家庄了是吧?”
  小杨说:“嗯,这‘拆’字也是昨天刷上的。”
  “昨天这字上有没有裂缝?”周经纬急切地问。
  “没有!这字是我刷的,我确定没有!”小杨忽然明白过来,“周书记,要出大事了是不?这新开的裂缝,说明刘家庄的土地正在下沉是不?”
  “有可能!”周经纬望着天空,蛇一样的闪电撕扯着黑沉沉的夜幕,雷声也愈加沉闷起来。他对小杨说:“快,我们到刘家庄其他几个拐角看看情况。”
  两人先后赶到刘家庄的东南西北角,惊讶地发现,拐角处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缝。
  周经纬拨通了市气象台的值班电话:“请问,长寿县境内近期的天气情况如何?”值班员说:“从今天晚上起的未来两天里,长寿县境内有大暴雨。雨量可能是五十年一遇。”
  “坏了!坏了!”周经纬匆匆挂上电话,哑着嗓门自言自语。
  周经纬大学学的是地质学专业,作为一个专业人士,他知道,在这样的地质条件下,这些新开的裂缝意味着什么,那就是支撑了刘家庄很久的地基再也撑不住了,它们要闹着“下岗”,刘家庄会在顷刻之间崩塌!并且,将要到来的大暴雨,会使崩塌的速度和强度加倍。“小杨,刘家庄今天晚上肯定要出事!快回村里,组织老乡们赶快离开。”
  小杨也变了脸色,跳上车启动马达往回开。“伊兰特”刚启动的时候,周经纬已经拨通了高镇长的电话:“老高,刘家庄要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他们敢暴动?敢不把政府放在眼里?”高镇长不屑一顾地说。
  “老高,我刚才看了刘家庄四角的地况,全部新开了裂缝。这些裂缝主要是因为地基下沉所致。今晚有暴雨,刘家庄本就奄奄一息的地基被渗下去的雨水一泡,绝对支撑不住,一定会塌陷。老高,你现在赶快安排,一部分人在镇里腾出临时住所,准备饮水食物,集合车辆,另外一部分人迅速赶到刘家庄,组织村民撤退!”周经纬像开着机关枪,劈劈啪啪地命令道。
  “刘家庄要塌陷?没那么玄乎吧!周书记,你不是开玩笑吧?”高镇长满不在乎地说。
  “老高,我敢拿几百人的性命开玩笑?别再啰嗦了。赶快行动!”周经纬急了,又补充道,“老高,如果今晚刘家庄的人不能安全撤出,我们俩恐怕要在监狱里说话了!”
  深渊上的较量
  “伊兰特”风驰电掣般地驶回刘家庄村中心。像刚才一样,小车立刻被刘家庄人围起来,为首的还是郝世界。
  周经纬下了车,向周围的人说了自己和小杨看到的情况,又说今晚将要到来的大暴雨,然后喊道:“老乡们,刘家庄今晚必定塌陷,请你们立刻准备撤离。记住,只能带些钱款细软,大东西来不及搬运了。镇政府已经在镇上给你们安排好了临时住所,保证你们有饭吃,有水喝,有地方住。”
  人群里有些骚动,但没有行动。周经纬想继续鼓动,郝世界说话了:“老少爷们,别听当官的胡扯,小心中了他们的计。”
  周经纬说:“郝世界,危急时刻,希望你不要耽误大事,这是几百条人命啊!”
  “哼!”郝世界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们的话?少在这里耍花招!我还看不出你们的心思?你们是想把刘家庄人骗出家门,你们好来拆迁!大伙说是不是?”
  “是!”众人齐声吼道。
  “就你们那花花肠子,我们还看不清楚?”
  “刘家庄塌了,倒正合你们的心思,省得你们费劲拆迁了。”
  “是啊,真那样,你们还不高兴死,还有心思来救我们的命?”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叫着。
  周经纬的脊梁一阵阵冒着冷汗。他万万没有想到,刘家庄人如此戒备他,敌视他。
  老天爷开始下雨,稀稀疏疏的,但雨点很大,预示着将要到来的暴雨将会何等肆虐。
  “听着!”周经纬怒吼道,“我不是欺骗你们,政府更不可能欺骗你们。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可以跟我到刘大柱家的屋子前看一看。”
  众人闹哄哄地来到大柱家门口。周经纬指着那条可以塞进一只拳头的裂缝说:“老乡们,你们看到了吧。请你们想想,刘家庄脚底下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有薄薄的一层土支撑着它。现在那层土受不了了,它往下塌陷了。大柱家房子的裂缝就是这么拉出来的。今天晚上,我县境内将有一场大暴雨,这场暴雨将会加快地下土层塌陷的速度。如果我们再迟疑,那就是等死啊!”
  村民们面面相觑,其实一直以来,刘家庄人就担心脚下的土地会塌陷。现在,这条活生生的裂缝竖在墙壁上,像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他们没有理由不紧张害怕。
  “忽悠,接着忽悠!”郝世界调侃的声音打破沉默,“周书记,今天白天我还没有看见这道裂缝,为什么现在忽然有了?我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们偷偷地做了手脚。你们趁我们不注意,在墙壁上凿了这条裂缝,引诱我们撤出,你们好开着挖土机进来强行拆迁!对不对?!”
  众人哗然,义愤填膺地骂骂咧咧着。
  周经纬感到大脑几乎要崩溃。他提醒自己,不能急躁,越急躁越不能取得村民的信任。得不到村民的信任,他们就不会离开家里,而在这里哪怕多待一秒钟,离死亡就靠近一步,等待他们的就是灭顶之灾。现在,只有走一步险棋,让村民们接受自己。
  周经纬双臂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人群安静了一些,周经纬说:“乡亲们,你们现在不相信我,是认为政府想把你们从家园里骗走。而你们不愿意走的原因,是政府和盛大海没有答应你们的拆迁补偿要求,是不是?”
  郝世界说是,大家也纷纷附和说是。
  周经纬说:“这样吧,我代表刘岗镇政府和盛大海无条件答应你们的条件,每户补偿15万。你们要做的就是赶紧撤离。”
  周经纬许下这个承诺的时候,心里也没谱。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先让村民们撤离危险之地,再考虑其他的。毕竟人命关天啊!
  人群安静下来了。郝世界想了想说:“周书记,你要我们怎么才能相信你的承诺?你把盛大海找到现场,我们当场签订合同。”
  周经纬暗自叫苦。现在叫盛大海过来走程序,时间来不及不说,盛大海哪肯轻易大出血。搞不好,场面就无法收拾。想到这里,周经纬说:“郝世界,不是我不愿意叫盛大海到现场,是时间来不及了。请你们务必相信我。我是共产党员,是镇里的书记,难道我的承诺还不如盛大海的一个点头?”
  郝世界说:“周书记,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实在是你们当官的做的事情让我们不敢相信。当初大海建筑材料厂在我们庄稼地里取土的时候,你们说赔青苗费。钱呢?到现在我们一分钱没见到!前年镇里集资修路,每人三百块。大家都说修路是好事啊,要致富先修路嘛,于是都爽快地掏了腰包,盼着早点把路修好。镇里也承诺当年年底就把水泥路修好。可是你看看,路修好了吗?你们一次次食言而肥,叫我们怎么相信你们?”
  周经纬的心一阵绞痛,他为刘岗镇的干群关系糟糕到如此地步而痛心。就在这一刻,周经纬下定决心:一定要兑现自己的诺言,如果盛大海不答应,就坚决停止这项拆迁行动。盛大海这面旗帜倒就倒吧。这种不顾自然不珍惜土地的野蛮开发模式不要也罢!大不了他这个书记不当了!
  周经纬像一个殉道的义士,朝郝世界说:“郝世界,拿纸笔来!我写保证书,保证书你们攥着。如果我食言,你们拿着保证书找我算账!”
  郝世界将信将疑地看着周经纬,但还是叫人去拿纸笔。纸笔拿来后,周经纬飞快地写下了如下文字:
  刘岗镇党委书记周经纬向全体刘家庄人庄严承诺,如果刘家庄全体村民即刻离开村里,刘岗镇绝不会在没有征得全体村民同意的情况下,强行拆迁;如果拆迁计划继续执行,刘家庄每户将得到15万的补偿费。周经纬即日。
  接着,周经纬二话没说,把左手食指放到牙齿上,上下牙齿一使劲,“噗嗤”一声响后,手指的鲜血从嘴巴里渗了出来。周经纬用右手的食指蘸上了血迹,将食指按下去,一个鲜红的指纹压在“周经纬”三个字上。
  “可以了吗?”周经纬把保证书递给郝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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