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时感到歉然的是,自己还未来得及对他进行封赏。
不过近些日子,他又在暗暗地想,既然生死不明,总未盖棺论定。他打心眼里总不愿意承认张良死了,如果哪一位臣下在他身边谈起张良死了,他总是要说“未可料 也!”。他派出了好些人出关外查访张良的下落,如果他还真的活着,如今韩王成已死,他不是就要实现他的诺言,回到他的身边来了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张良真 的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在等待着这一天。
派出去的人一个个回来了,然而带回的都是一个个令他失望的消息。相反,令他不安的是等郑昌站稳脚跟后,便要挥师西进杀入关来,到时候霸王还要派兵援助。等到重新占领了三秦,霸王再全力北上,消灭齐王田荣,最后一统天下。
关中的气氛又顿时紧张起来。
刘邦立刻调兵遣将,作好了迎击郑昌的周密安排,正严阵以待。
刘邦入关后的第二个冬天又到了,天黑以后,他坐在熊熊的炉火边饮酒,想去年在霸上扎营,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张良突然前来向他报告,明天仅距四十里之遥的戏下,项王的四十万大军要向他的十万人马扑来。幸好有了张良,才有项伯的通风报信,才有第二天的鸿门之宴……
子房,如果你还活着,今夜你在何方?如果你真的死了,魂兮何时归来?
他心中感到无比沮丧。
一位姬妾又为他斟满一盏酒,他挥了挥手叫她退下,独自默默地坐在那里,炭火把一张眉头深锁的脸映得通红。
侍卫通禀,有紧急军情报告。
樊哙的一名将尉进来禀报说,郑昌派出一小股部队,入关侦察汉军虚实,已深入到离栎阳几十里的地方。
汉王大为震惊。
这小股部队又冷又饿,行动迟缓,汉军一举将他们包围。楚军也未曾有丝毫反抗,兵不血刃,束手就擒。
“人呢?”刘邦高兴而又急切地问。
“已全部押解到。”
“把为首的几个押进来,我要亲自审问!”
很快,三位楚军的头领被带了进来。两位身材高大的将尉步履艰难,一位不知是受伤还是病了,被抬了进来放在地上。
不知为什么,刘邦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一位大胡子的脸,他突然大声吩咐:“把灯拿过来!”一位卫士把灯举到那人的面前,他惊呆了:
“你、你不是……”
“汉王,我是何肩!”
“子房呢?你快说!”
地上躺着的那位挣扎着要坐起来,刘邦突然明白,奔了过去,高兴地大声叫着:
“子房!子房!你真的回来了吗?”
张良用微弱的声音回答说:“汉王,我回来了……”
说完又昏厥过去。
刘邦和大家一起,小心把张良扶上自己的卧榻,为他轻轻脱去身上冰冷的护甲和雨雪飘湿的衣裳,换上厚厚的寒衣,并将火炉挪进他的身旁,让他的身子暖和起来。
张良带领着这一小股队伍,不敢走大道,尽在崎岖险峻的山路上爬行。天气越来越冷,大家都没有寒衣。快到关中时,随身带的干粮又快完了。他们只有加紧赶路,又冷、又累、又饿,再加上张良本来就体弱,因此在路上就病倒了。
他吩咐何肩,进入关中后,遇见汉军误会他们是楚军时,千万不可抵抗,以免误伤人命,让他们押去见汉王就行了。
冻僵的身子暖和过来以后,再吃下了热腾腾的饭食,张良的精神好多了。他要下榻到他住的地方歇息,刘邦将他按住,今夜就让张良与他同榻抵足而眠。
张良坚决不答应,如今毕竟不是当年在下邳城外的第一次夜谈了,沛公已身为汉王,他们如今已是君臣关系,岂可无礼!但是汉王说什么也不准他走,君王之命又不可抗拒。他只好坐起身来,在榻上向汉王恭敬地一拜,虚弱身体又支撑不住,刘邦连忙伸手扶住他大笑起来:
“算了吧,子房!免礼,免礼!”
等到喘过气来,张良才问道:“汉王,这里是咸阳的宫廷吗?”
“咸阳的秦宫早已被项羽烧得干干净净,我已经搬到栎阳来了!”
“汉王现在有何打算?”
“等冬天一过,我就杀出关中,和项羽拼个你死我活!”
“汉王还是宜后发制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项羽正举棋不定,不知先西进攻打汉王好,还是先北上讨伐齐王好?因此宁可后发制人,让项羽先去攻打田荣。”
“的确是这样。”
“那么,汉王应该做出得到关中就满意了的姿态,让项羽暂时先放开你。等到他率领大军北上,去攻打田荣的时候,汉王就可以乘虚而去,直捣彭城!”
“很好!”
“因此,汉王一定要尽快在关中站稳脚跟,取得民心。”
“子房,你的身体虚弱多病,就别跟他们去冲锋陷阵了,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帮助我运筹谋划吧!你回来我的心里就踏实了。”
刘邦封张良为成信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