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儿暗中气道:“这秃驴,前次鹤峰之上,被天蜈咬伤颈部,生死如隔一纸,我以一念之仁,为他诊伤,不料他毫无悔悟之意,看来只有出手严创,给点颜色让他们瞧瞧!”心念一动,遽闻冷笑一声,立有人出口骂道:“大和尚,看你手上这行头,即知你是那未曾被天蜈蛟咬死的觉虚大师,人家的药,算是白饶,把人医好打大夫,好教识者讥笑!”
觉虚一怔神,正待喝问来人。“嗖嗖”数响之下,从那松树上,却跳下三人,前面是位鹑衣百结的化子,后面部是两位慈眉善目的尼姑和老者。觉虚哼了一声。
老叫化却笑骂道:“有道是客来投主,大和尚,你如蛮不讲理,就此用强。那红锴小东西,嘉麟贤侄,仍然带在身上,如再咬上一口,你可真得弃掉臭皮囊,立往西天成佛!”
觉虚和尚冷笑道:“老乞儿,别来此处卖乖!凭你这点功力,老衲还没有把你看在眼内!”他最后一句,语音拖得很长,不待话毕,立时进步欺身,七宝弓往前便点,来势巧快之极。这老叫化就是天山神丐,心知峨嵋四僧,绝非易与之流,手中绿竹杖,划空疾旋,杖带寒风,“乱雨敲春”,彼此原是虚式,招犹未吐,立即变招。觉虚晃动身形,立展峨嵋绝学,“盘打八法”,四周寒风怒作,弓影绕动,而且配合兵刃招式,左手还不时劈出掌力,招沉力重,变化无端,连环攻出三招十五式,迫得天山神丐的龙一虎杖法,竟施展不开。
与觉虚同来的和尚,一共七位,都是伏龙寺一精一壮高手,脸上显得沉着异常,一见对方微呈败象,为恐神丐撤招逃遁,竟散开成为一个半圆,身上所负正是连珠匣一弩一,彼此吆喝助威,着神丐立即服输,否则以乱箭射杀。青莲师太和苍鹰老人,一见形势不利,早暗中戒备,不意觉虚僧暗恨神丐口齿犀利,竟而淬下煞手。龙一虎杖的第十四式,原是“恶虎窝山”,神丐施展时,以前扑之势,手挥竹杖,猛攻心胸,并运一陰一陽一掌法,将对手七宝弓来势封住。蓦闻觉虚僧冷笑一声,高大身材往下一坐,七宝弓由左面右挥空一卷,立将绿竹杖往旁边一带;紧跟着身形暴长,左手袍袖一挥,狂飙如风涌巨一浪一,力挟千钧,一逼一得神丐已稳身不住。
旁边环立的和尚,手按匣一弩一,箭如密雨,齐集向天山神丐的身一子,纷纷攒射。这无异火上加油,落井下石,眼看神丐即得丧命!
青莲师太和苍鹰老人,怒吼一声,飞身跃出。师太的铁拂尘和老人的一对破袖,均对空招展,疾把神丐护住,但觉虚的掌力,来势迄未稍敛,仍往三人身上直冲而来。忽尔微风一阵,带着清香,往前一挡,硬把觉虚大师打来的掌风封住,耳闻轻笑道:“大和尚,数月不见,仍然还是这点本领么?”
“卡卡”匣一弩一数响,密矢如雨,排一射而来,原是那七位壮年和尚,见麟儿从底下石道,飞跃而上,而且用一种不知名的功力,将觉虚的内家罡破掉,不由同吃一惊,遽用匣一弩一对付,想把这俊美少年,射成刺猬一般。
星光之下,紫芒打闪,“铮铮”之一声 大作,所有一弩一箭,不但-齐磕飞,还有的被反震之力,原封挡回,七僧如不是躲闪得快,几乎受伤。那紫光,正是麟儿铙钹所发,破了匣一弩一后,他仍从容不迫的退回原处。文雅恬静,使七僧暗中惊服。觉虚见麟儿已上,知道再打只有吃亏,面容一整,徐道:“小施主倚多为胜,自为江湖道所不容,伏龙寺就在上方,届时需还贫僧一个公道!”
语罢,即欲招呼弟子,返身就走。红光微闪,云姬一声娇一笑,几和觉虚劈面相撞。她竟把人拦住,手拈红帕发话道:“大和尚,且慢上山,我还有话说!”觉虚见她居然想把自己留下,不由羞愧难禁,和尚头不禁微现汗珠。眉宇间杀气横呈,手挽七宝弓,指捻漠云矢,面朝云姬喝道:“妖婢,你也想在此名山胜地,拦阻佛爷么?”
山风飘来,正吹向觉虚,一股浓郁香来,似发自云姬的手帕,由鼻端直达顶门,丹田奇热,扩及全身,立觉眼花耳鸣,四肢无力,几至立身不稳。觉虚知道上当,忙将全身真气,勉强提住,身前的七位弟子,已倒了四个,这一急,真非同小可。
麟儿知道云姬又施展擒缚惠元故技,惟恐她做得过份,正待阻止,琼一娘一不由咳道:“云姊姊作事极有分寸,这和尚过分猖獗,让她惩戒一下也好,你又安的什么菩萨心肠?”玉人动嗔,倍增娇一艳,麟儿只好朝她笑笑,挨近身前并肩携手,神采夺目。
突闻云姬娇叱一声,斥责觉虚道:“常闻出家人慈悲为怀,就你而论,已全离了谱儿。
上次人家亲手救你,如果你稍具人性,感激不说,却也不应一见面,即拿你那丧门弓一胡一 乱射人;适才动手,你用掌风已几乎把人震伤,偏又尚不知足,门下弟子还用匣一弩一攒射,你又何曾喝阻?而今支持不住,却想夹尾而逃,我们固然不愿再打死狗,偏生你却死要面子,硬栽人家依多为胜,我也不愿再和你动手动脚,只需用丝绸将你捆住,也拿你作为人质,见你掌门,以人换人。这一来,我看你大和尚的面子,放到那里?”语声一顿,取出丝带,立欲擒人。
觉虚头昏眼花,知道难免受辱,准备最后一拼,不料麟儿一掠而起,飞到云姬身旁,将她止住道:“云姊且慢!”姊字出口,云姬盈盈一笑,立将真气散去,朝着觉虚喝道:“为友为敌,一念之间,大和尚我希望你好好记住!”觉虚暗中长舒一口气,宛如一只斗败公鸡,拿眼望了望麟儿,面有愧色!
云姬从革囊里,取过一包药,朝前一丢,麟儿怕她再说,却笑道:“我们既入峨嵋,何不循着山径,一路直上,饱览风光?”他让过师执长辈,一行门人,飞跃而下,刚好脚踏石地,似闻有人叹了一声:“果然是良资美质,武林奇花,无怪三弟对他非常一爱一护,只是魔劫重重,一个处置失当,麻烦可真不小!”随着话落,一笑寂然,岩头树干之上,杳无人影。
麟儿满脸困惑,以为是自己错觉,问诸琼一娘一,不但她也听到,连其余四人,也都字字入耳。
青莲师太微笑道:“劫运已起,若干武林先进,陆续出现,恐怕连最厉害的一位长辈,也来峨嵋,只是贫尼禅心不宁,眼前似将遭难重大事故,但望不至发生才好!”苍鹰老人和天山神丐,不免心中一动,暗中注视麟儿,却也看不出他脸上有何异状。
麟儿记挂元弟,立即朝神丐朗笑道:“师伯,请你们一直沿着山道,盘旋而上,我去找找元弟和蘅姊,找到即返,绝不误事!”又叮嘱琼一娘一,如遇危险,即以玉佩护身,真正万不得已,可用暗气伤人,峨嵋之行,比巫山只有更险,一切务宜谨慎。琼一娘一本想和他一道同去,因为自己轻身术比他差远,而且还仗着自己身旁之物,保护众人,自然不好意思说出,只好含笑点头。眼前人影一晃,微风竦然,再看玉郎,人已飞越几处岩石,找寻惠元去了。
且说惠元追赶宝琉仙子,目的在想探询此女来历,而且还存着一种奇异想法,因为她太像霞姊,只有让她和麟哥哥成双成对,才是正理,如果嫁了别人,不但是种缺陷,而且对霞姊姊简直是种侮辱。他原是孩子心一性一,想到就做,竟如风驰电掣,紧朝着宝琉女身后追来。
出了邑城,郊处便是山地,宝琉女蓝衣垂地,秀发披肩,双脚似不点尘,一纵便是十余丈远。
惠元却也不弱,真气上提,纵跃如飞,彼此相隔三十余丈,可是惠元加快,宝琉女跃的更远,元儿慢,对方也立即慢了下来。追了一阵,彼此相隔,并未缩短,惠元才知道,此女武技,似乎比自己还高。翻山越岭,宝琉女竟穿入一丛林中,由于林木太密,几弯几拐,这妮子突然不见。惠元找了一会,仍不见人,不觉大为懊恼,于是顺着树木较稀,可以通人之处,往前直跃,只要走出这片林木,赶回原路,即可与麟儿会合。林中黑暗无光,练武的人,能黑夜见物,倒也不曾在意。
信步而行,竟已走出密林,眼前山峦起伏,回峰合抱,削石陡峻,地势奇伟,瞥见危岩之上,悄立着一婷婷倩影。细看,不是宝琉女还有谁?惠元不由大喜过望,微一塌腰跃地而起,纵高十余丈,往宝琉女身后便落。少女似犹不觉。元儿脸嫩,满腹言语想说,竟不知如何出口。双方僵持半响,宝琉女却缓缓问道:“你追我而来,是否想代他索还玉佩?”
惠元嚅嗫道:“那是霞姊姊的东西,不过她暂时借给琼姊罢了……”“我都不在乎你那些姊姊妹妹,只问你是不是为玉佩而来?”她话语有一分严厉,只听得元儿心头一惊,勉强忍气,含笑答道:“如就玉佩本身而论,我自有权利代义兄索还!不过……”“不过什么?”宝琉女仍以背朝元儿,把他话语截住。“因为你很像霞姊姊,她为人义重如山,人又美秀,麟哥哥和她既有同门之雅,更有秦晋之好,对她自然特别……”“所以这玉佩你们也不打算要了,为的就是我像你们霞姊姊!”
这话问的太绝,叫元儿一时无法回答,只好保持缄默。彼此又是一阵僵持!
蓦地宝琉女扭转娇一躯,玉颊略现笑容,柔声朝着元儿道:“这玉佩,确是前古神珍,我也无意掠人之好。不过暂时借来,佩在身上,有朝一日,你霞姊姊和我会着,我绝对奉还,叫他放心好了!”
元儿叹口气道:“我也想总有那么一天,让天下人能好其所好!”宝琉女娇羞不语,不一会,也叹了一口气,一双星眸,落在元儿身上,流露着友一爱一与关怀,但脸上却显得一片郑重,悠悠说道:“百日之期,就在明日,此中,你们含有绝大危机,可曾知道?”元儿摇摇头。
她复继续道:“本门武功,自具心法,威力奇绝抵挡已属不易,更有最厉害的长辈,可能亲自出手,他一出,你们势将粉身碎骨,一无所逃,最好你能劝他,忍气一时,自甘认错,大事化小,岂不为妙?”
元儿朗笑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头可断,血可流,但志不屈,这一点,麟哥看得异常严重;而今局势已成,谁也不能扭转,我身与其事,更不好解劝,不过姊姊这分心意,我一定转告麟哥,我们人已探山,无法久候,就此告辞!”正待飞身跃起。宝琉女忙把他止住,探手革囊,取出一个纸包,郑重授与元儿道:“里面之物,此时不宜拆看,留在身边,总有用上之时,就烦你当面一交一 他,并请转告,玉佩原是龙女之物,自有还她之时,不必着急,为仇为德,未来自知!”
惠元如命受教,立即返身跃转。越过丛林,正拟往来路奔返,忽闻背后金刃劈风,寒气透肌砭骨。元儿知是有人暗袭,忙缩身停步,顺手劈出一掌,掌挟劲风,势如排山倒海,正是师门奇学太乙五灵掌力。不料来人兵器光华极强,银光耀眼夺目,有如横空霹雳,挟风雨以俱来,枝头落叶纷纷,残枝四溅,霸道非常。惠元暗暗吃惊,变招不及,五指忙顺着刀身来势,沉腕弹指,这是崆峒派逍遥客的一煞神功,指中刀身,硬将来势震得往右边一抖。元儿正待往后纵开,一抽一剑拒敌,可是身后又复有人笑道:“小子,还想逃么?”
一种锥心刺耳的厉啸,和一般无形的大力,硬将元儿往前一推,敌人烂银刀--实际上是峨嵋七巧刀。仍未撤招,前闪无疑死路。
眼看情势危急,无殊千钧一发,突闻呼一呼之一声 大作,敌我微怔,抬头一望,原是黑压压的一块磨盘大石,凌空打来。那持刀暗袭元儿的和尚,首当其冲,不退步闪避,势必打成肉泥。
怒吼之下,朝后一跃,元儿如影随形,往前一冲,但闻一声响处,大石朝地上一砸,猛地陷入,势不可挡!敌我不约而同地饱受虚惊,当场怔住,元儿把两人一看,一位是四五十岁的和尚,貌相威严,手里持着一把刀,刀名“七巧”,正是峨媚仙兵利器,绝非等闲,持刀者为觉净大师,为峨嵋有数高手之一,无怪功力如此深厚。偷袭元儿的,正是那手辣心黑,几番出现的萧使君。这两人,谁也不是善与之流。元儿心存警觉,随手将灵虎剑摘取手上,暗蓄功劲,只一出动,立施辣招。萧使君目光如剪,却也不理会元儿,朝着地下大石,似想从石上探出什么奇秘,蹲身挨着石头,嗅了一嗅,立即双眉直竖,目露凶光,朝着元儿喝道:“随你同来的,是男是女?不讲实话,大祸即将迫在眉睫!”他拿目光暗示觉净,两人分立惠元前后。看形势,明是心怀不轨,绝不让元儿好好走开。
元儿艺高胆大,朗声一笑道:“不是陈某狂妄,以你两这等举止,殊使识者齿冷!此来,我是单人独剑,你们只管齐上好了!”
“这石头,明是女人所发,余香犹存,还想抵赖不招,眼前就叫你难还公道!”
萧使君,铁箫一指,离身三丈之内的一块大麻石,竟随指而裂,又复嘿嘿冷笑道:“你血肉之躯,难道还可强似这块巨石?”
觉净也冷笑连声道:“这小子和姓季的狡童,一样可恶,不必和他多说,就此把他收拾如何?”密林中,突传来一声冷笑道:“凭你两人也配口吹大气?真章未见,高下难分,还说不定谁收服谁?元弟,让蘅姊也来凑个热闹吧!”紫光一闪,蘅春已朗若惊鸿,身轻如燕,朝着元儿身旁落下。
萧使君一脸困惑之容,冷漠问道:“适才,投石偷袭,想是你的杰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