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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杀嫂祭长兄(2)

天色未亮,西门庆就来到茶坊。王婆告诉他一切了当,他掏出银子给王婆,让买棺材。王婆说:“还有一件事,土工头儿何九叔,是个精细人,须防他看出破绽。”西门庆说:“我去找他,他敢不听我的话。”天明后,王婆去买棺材及香烛纸马。街坊四邻都来吊唁。潘金莲装模作样地哭诉:“我那苦命的丈夫心口疼,昨夜三更不幸撒手走了。”众人都猜出武大死得不明白,一来畏惧西门庆势力大,二来没有凭证,谁敢挑明?只是劝她节哀自重,各自离去。

王婆去请何九叔,何九叔先派两个伙计来做准备。王婆又请来两个和尚,晚上伴灵。巳牌时分,何九叔望武大家去,刚走到紫石街口,就被西门庆拦下,领到一家小酒店,进了一个雅间。二人坐下,西门庆点了酒菜,请何九叔吃。何九叔心中犯疑,此人从来看不起我们这行下贱的人,今天突然请我吃酒,必定大有文章。吃了半个时辰,西门庆掏出十两银子,说:“请九叔收下,武大的事,请多关照。”何九叔惧怕西门庆,不敢推辞,心中更加有数。

何九叔来到武大家,先暗地里问伙计:“武大怎么死的?”伙计说:“他老婆说他害心疼病死的。”何九叔进了门,潘金莲挤出几滴泪,说:“可怜丈夫心口疼,撇下奴去了。”何九叔一打量潘金莲,暗忖,原来武大老婆这么漂亮,西门庆这十两银子,看来会咬手。他掀开武大的蒙脸白绢,仔细一看,忽然大叫一声,口喷鲜血,栽倒在地。

伙计忙来扶何九叔。王婆说:“他中邪了,快拿水来。”喷几口凉水,何九叔悠悠醒来,伙计借块门板,把他抬回家。老婆坐在床头,忍不住放声痛哭。何九叔却悄声说:“别伤心,我没事。那武大分明是被毒死的,我又不能声张,一边是奸徒西门庆,一边是打虎好汉武二郎,两边都得罪不起。武二回来,此事难有好结果,我只好装作中邪。”老婆说:“我也听说了,乔老头的儿子郓哥捉奸,闹了茶坊。你可派伙计去给武大入殓,问清楚啥时候出殡。要是等武二回来出殡,这事便好办,若是立即出殡,或是火化,定有文章。你可去送殡,偷两块骨头,跟这十两银子收好,就是证据。”何九叔就依老婆的话去办。不出何九叔老婆所料,武大只停尸三天,王婆就一力撺掇,让抬出火化了。何九叔提一百纸钱,跟着武家邻居送葬。来到火化场,何九叔烧了纸钱,就让伙计点火。不一会,就完了事。王婆和潘金莲到斋堂招待送葬的邻居,何九叔就偷了块骨头,用凉水一浸,已看出中毒迹象,慌忙藏了。回到家,他把送葬人的姓名写在纸上,包了骨头,连那锭银子一块儿用布袋装了,收藏起来。

潘金莲回到家,做了个灵牌,上写“亡夫武大郎之位”,放到供桌上。从此,少了武大这个眼中钉,二人干脆就不再到王婆茶坊胡弄,就在家里明来了。众邻居见了,哪个敢问?

斗转星移,光阴迅速,早到了三月初头。武松在东京办妥事情,要了回信,赶回阳谷县。一路上,他只觉得心神不安,回到县衙,向知县交代明白,回到住处,换了衣裳,匆匆赶回紫石街。众邻居见了,都吃了一惊,暗忖:这个都头回来了,看来要出事了。

武松来到哥哥家,一眼就瞧见灵床,还以为是眼花看错了,高叫:“嫂嫂,我回来了!”西门庆和那婆娘正在楼上取乐,听得武松一叫,吓得屁滚尿流,慌忙提上裤子,从后窗跳出去。潘金莲慌忙洗去脸上的脂粉,拔去头上的首饰,抓过孝衣孝裙套上,才假哭着从楼上下来。武松问:“嫂嫂先别哭,我哥哥是几时死的?得了什么病?吃的谁的药?”潘金莲假哭着说:“他从你走后一二十天,突然害心疼病,病了八九天,求神问卜,什么药都吃过,也没治好,撇下我好苦。”王婆生怕潘金莲漏了底,匆匆赶来,帮她说话。武松问:“我哥哥从来没心疼病,怎么生这病死了?”王婆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保长久没事?”潘金莲说:“多亏干娘帮忙,要不然我真没法料理后事。”武松问:“我哥哥埋在哪里?死了几天了?”潘金莲说:“我们又没坟地,只好火化了。再有两天,就该断七。”

武松已知此事有鬼,沉吟半晌,回到住处,换了素服,腰系麻条,暗带一把尖刀,叫一个士兵跟着,到街上买了祭品,回到哥哥家。他让士兵安排好祭品酒菜,点起香烛,哭拜在地,说:“哥哥阴魂不远!你活着懦弱,死得也不分明,要是负屈含冤,就给我托个梦,兄弟给你报仇!”潘金莲也假哭着,陪祭了。武松哭罢,就找两张席子,让士兵睡在门旁,自己睡在灵床前。潘金莲自回楼上睡了。到了半夜,武松怎么也睡不着,坐了起来,叹道:“哥哥活着时懦弱,死了也不敢显灵。”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来,寒彻骨髓,长明灯忽然暗下来,纸灰乱飞,只见灵床下钻出一个人来,叫声:“兄弟,我死得好苦!”武松看不仔细,想上前去问,冷气却突然散了,人也不见了。武松想,方才这事似梦非梦,定是哥哥死得不明,却因我的阳气太盛,把他冲散了。

天明后,武松又细细问了哥哥死前死后的情况,潘金莲照事先安排好的话一一回答。离了家门,武松问士兵:“你认识何九叔吗?”士兵说:“都头打虎时,他也曾给你贺喜,就住在狮子街巷内。”士兵把武松领到何家门口,武松说:“你先回去。”武松掀起帘子问:“何九叔在家吗?”何九叔刚刚起床,听出是武松的声音,头巾也没顾上戴,急忙取过那布袋,藏在身边,出来迎接,问:“都头几时回来的?”武松说:“昨天回来的。有几句话问九叔,请挪尊步。”

二人来到巷口酒店坐下,武松要了酒菜,也不说话,只顾吃酒。何九叔已猜知武松的心意,暗捏一把汗。吃了几杯,武松突然抽出刀来,插在桌上,吓得他面色青黄,大气不敢出。武松说:“小子粗鲁,但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只要把我哥哥的死因如实说出,没你的事,要有半句谎话,我这刀可不是吃素的。”何九叔掏出布袋,取出骨头、银子和那张名单,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武松问:“你知奸夫是谁?”何九叔说:“卖梨的乔郓哥曾和大郎去捉奸,问他便知。”

武松收了刀,藏了骨殖,跟何九叔去找郓哥。郓哥一见武松,就说:“我老爹全靠我养活,我可没工夫陪都头打官司玩。”武松就递过五两银子,让郓哥养家用,三人便来到巷口的酒楼上,吃了几杯酒,乔郓哥就说出捉奸的经过。

武松带着二人来到县衙,击鼓喊冤。知县升了堂,武松说:“小人亲兄武大,被西门庆与嫂嫂通奸,下毒药害死。他二人就是证人,请老爷为小人做主。”知县却说:“武松,你也是个都头,须知王法。自古道:‘捉贼见贼,捉奸见双。’你又没捉到双,你哥的尸首又烧了,就凭他二人的话,有几分可信?”武松取出骨头、银子和名单,说:“这是物证。”知县说:“此事慢慢说。”武松哪里知道,昨夜西门庆已送来银子,把上上下下都打点了。知县虽喜爱武松,却更喜爱白花花的银子,武松的官司上哪里打得赢?

第二天,武松催知县捉拿人犯,知县却把骨殖、银子和名单都驳下来。武松回到自己房里,让士兵好生照料何九叔与郓哥,带了几个士兵,上街买了文房四宝,又买了些酒菜,拿回家里。潘金莲已知武松告状被知县驳回,放下心来。武松说:“明天亡兄断七,我不在家,多亏邻居帮忙,今天我备一杯酒,谢邻居。”就让士兵在灵床前点起蜡烛,备好纸钱,安排好酒菜,再让两个士兵把住门,出门请客。

武松先请来王婆,又请来开银铺的姚文卿,开纸马铺的赵仲铭,开酒店的胡正卿等邻居。几个人一进武家,瞧出苗头不对,再想走,却被士兵把住门,只许进不许出。武松请众人落座,命士兵斟下酒,说了几句客气话,请众人吃酒。众人心中如揣个兔儿,突突直跳,谁能吃得下?武松自吃了几杯酒,命士兵收拾了桌子。众人想走,却被武松拦下,说:“众高邻都在这里,武松有几句话说。谁会写字?”姚文卿说:“胡正卿写得一笔好字。”武松唰地抽出刀来,暴睁双眼,说:“冤有头,债有主,众高邻做个见证!”伸左手抓住潘金莲,用刀指定王婆,喝问:“老猪狗,我慢慢问你。淫妇,你如何害死我哥哥,快如实说来!”潘金莲说:“你哥哥是害心疼病死的,碍我什么事?”武松把刀往桌上一插,抓着潘金莲,隔桌子提了过来,放翻在灵床前,用脚踏了,又拔出刀,指着王婆问:“老猪狗,你说!”王婆脱身不得,便说:“都头息怒,我说就是。”武松让士兵取出文房四宝,磨了墨,对胡正卿说:“麻烦你听一句,记一句。”胡正卿拿过笔,说:“王婆,大家心里都清楚,你实说了吧。”王婆说:“叫我说什么?”武松说:“前前后后我都知道了。你不说,我先零剐了这淫妇,再慢慢杀你!”说着,就把刀在潘金莲脸上蹭了几蹭。潘金莲慌忙叫道:“叔叔,放开我,我说。”

潘金莲早已魂飞魄散,从叉竿打了西门庆的头,王婆扯皮条,到如何毒死武大,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胡正卿一句不漏地记了下来。王婆无奈,只好招认。胡正卿也如实记下。武松让二人按了指印,画了押,又让四邻签了名,叫士兵把王婆绑了,与潘金莲一齐按跪在灵床前,叫声:“哥哥灵魂不远,兄弟为你报仇雪恨!”劈头揪翻潘金莲,按在地上,扯开衣裳,一刀砍下去,剜开胸膛,口中衔刀,取出心肝,供在灵床上,又一刀割下脑袋来。武松包了人头,收了刀,说:“众高邻且到楼上坐,武二一会儿便回来。”让士兵看好门,独自离去。

武松把人头掖在腰里,直奔西门庆的药房,叫主管:“你出来,我跟你说句话。”主管认得武松,不敢不出来。武松把他领进一条小巷,抽出刀来,问:“你要想活,跟我说实话,西门庆在哪里?”主管说:“他跟朋友在狮子桥酒楼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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