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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红顶商人 第一章(1)(2)

还有一通是给江苏巡抚薛焕的,要求筹饷筹粮,同时附着一件奏稿,托薛焕代缮拜发。其中详叙杭州被围绝粮,归咎于驻在绍兴的团练大臣王履谦,勾结劣 绅,把持地方,视省城的危急,如秦人之视越;更骇人听闻的是,居然唆使莠民戕害命官——九月廿四,长毛窜陷钱塘江南岸,与杭州隔水相望的萧山,如兴知府廖 宗元派炮船,迎头拦击;寡不敌众,官军败退。王履谦和萧绍一带的百姓,平时就与官军不和,猜忌甚深;这时以为炮船通敌,回来是替长毛带路,王履谦便下令包 围活捉,格杀不论。

廖宗元得报,知道这纵非诬陷,也是极严重的误会,赶紧亲自出城弹压。暴民一声呼啸,将廖宗元从马上拉下来痛殴,王履谦袖手旁观,默赞其事。由这一番 内讧,替敌人制造了机会;长毛长驱猛扑,兵不血刃而陷绍兴。长毛进城的前一天,王履谦携带家眷辎重,由绍兴逃到宁波,经海道逃到福建;而杭州的粮道,也就 此断了。王有龄自然要参劾王履谦,措词极其严厉;甚至有“臣死不瞑目”的话,可以想见他对王履谦怨恨入骨。

“这两封血书,”古应春问道,“怎么样处置?”“都送薛抚台——。”

“好。”古应春不等他话完,就要起身,“我连夜送去。”

“这倒不必。明天一早送去好了;我还有话。”“是!你说。”

“我要托你面见薛抚台。”胡雪岩虽然气弱,但低微的语声中,仍然显得很有决断:“米,我自己想办法;运米的船,回头要问五哥,能够不麻烦官府最好。不过,他要替我派兵护运。”

“这条路通吗?”

“有一条路好走,你不明白;五哥知道,等他来了再说。”胡雪岩又说:“还有几首诗,也请你送给薛抚台;你说我因为腿伤,不能当面去见他,要问杭州惨状到什么样子?请他看这几首诗就知道了。”

一面说,一面又在衣襟中摸索半天,才掏出几张极皱的纸。古应春摆在桌上抹平了细看,标题叫《辛酉杭城纪事诗》,作者名叫张荫榘。一共是十二首七绝;每首都有注解,看到第五首,古应春念道:雍容铃阁集簪裾,九月秋清气象舒;无数妖氛惊乍逼,十门从此断军书。

诗下的注解是:“九月二十六日,贼以数十万众围城,十门紧闭,文报从此不通,居民如笼中鸟,釜中鱼。”古应春念到这里,屈指数了一下:“今天十一月初五,围了四十天了。”

“四十天不算多,无奈缺粮已久;围到第十天就人心大乱了。”胡雪岩叹口气说:“你再看下去。”

接下去看,写的是:十面城门十面围,大臣谁是识兵机?

国人望岁君胡胄,传说张巡整队师。

注是:“十月初六日,张军门玉良援到,大获胜仗;即派况副将文榜于下午入城见王中丞有龄,请城内连夜移兵出扎,便可与张军门联络,以通粮道。饶军门 从旁阻之云:‘明日总来得及。’不料伪逆李秀成连夜筑成木城,于是饷道与张营隔绝。而十城隔濠,亦遍筑土城。当张军门令况副将入城见中丞,以灭贼自任,百 姓延颈觇伺,均言贼必扑灭。”

看完这首诗和原注,古应春问道:“饶军门是谁?”“饶廷选。这个人因为救过广信府,靠沈夫人出了大名,其实没用。”胡雪岩叹口气说:“我劝过王雪公 多少次,说他因人成事,自己胆子小得很。王雪公不听我的话。救杭州就靠这个机会;错过这个机会,神仙来都没救了。”“张玉良呢?”古应春又问,“这个人大 家都说他不行,到底怎么样?”

“你再往下看。下面有交代。”

诗中是这样交代:桓侯勇健世无双,飞炮当前岂肯降?

万马不嘶军尽泣,将星如斗落长江。

“怎么?阵亡了?”

“阵亡了。”胡雪岩摇摇头,“这个人也耽误了大事,嘉兴一败,金华兰溪又守不住,杭州就危险了。不过,总算亏他。”“诗里拿他比做张飞,说得他很好。”

“他是阵亡殉国的,自然要说得他好。”胡雪岩黯然说道:“我劝王雪公暂且避一避。好比推牌九摇摊一样,这一庄手气不顺;歇一歇手,重新来过。王雪公不肯,他说他当初劝何根云,守土有责,决不可轻离常州;现在自己倒言行不符;怎么交代得过去?”

“看起来王雪公倒是忠臣。”

“忠臣?”胡雪岩冷笑:“忠臣几个钱一斤?我看他——。”语声哽咽欲绝。古应春从未听胡雪岩说过什么愤激的话,而居然将“忠臣”说得一文不值,可以想见他内心的沉痛悲愤。只是苦于没有话可以安慰他。

“先吃饭吧!”七姑奶奶说,“天大的事,总也得吃饱了才好打主意。而且小爷叔真的也饿了。”

“提到杭州,我哪里还吃得下饭?”胡雪岩泪汪汪地抬眼,“你看最后那两首诗。”

古应春细细看了下,颜色大变;七姑奶奶不免奇怪,“怎么了?”她问,“说什么?”

“你听我念!”古应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剜肉人来非补疮,饥民争啖事堪伤;一腔热血三升血,强作龙肝凤脯尝。

“什么?”七姑奶奶大惊问道“人吃人?”

古应春不即回答,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注解:“兵勇肆掠,居民鸣锣捕获,解送凤山门王中丞常驻之处。中丞询实,请王命尽斩之;尸积道旁,兵士争取心肝 下酒,饥民亦争脔食之。‘食人肉’,平日见诸史乘者,至此身亲见之。”就这一段话,将厅前厅后的人,听得一个个面无人色,七姑奶奶连摇摇头:“世界变了! 有这样的事!”“我也不大相信。小爷叔真有其事?”

“不但真有其事,简直叫无足为奇。”胡雪岩容颜惨淡地喘着气说:“人饿极了,什么东西都会吃。”

他接下来,便讲杭州绝粮的情形——这年浙西大熟,但正当收割之际,长毛如潮水般涌到;官军节节败退,现成的稻谷,反而资敌,得以作长围久困之计。否则,数十万长毛无以支持;杭州之围也就不解而自解了。

杭州城里的小康之家,自然有些存粮;升斗小民,却立刻就感到了威胁,米店在闭城之前,就已歇业。于是胡雪岩发起开办施粥厂,上中下三城共设四十七处,每日辰、申两次,每次煮米一石,粥少人多,老羽妇孺挤不到前面,有去了三、四次空手而回的。

没有多久,粥厂就不能不关闭。但官米还在计口平卖,米卖完了卖豆子,豆卖完了卖麦子。有钱的人家,另有买米的地方,是拿黄金跟鸦片向旗营的八旗兵私下交换军粮。又不久,米麦杂粮都吃得光光,便吃药材南货,熟地、米仁、黄精,都可以代饭;枣栗之类,视如珍品,而海参,鱼翅等等席上之珍,反倒是穷人的食料。

再后来就是吃糠、吃皮箱、吃钉鞋——钉鞋是牛皮做的;吃浮萍,吃草根树皮。杭州人好佛,有钱人家的老太太,最喜欢“放生”;有处地方叫小云楼,专养放生的牛羊猪鸭,自然一扫而空了。

“杭州城里的人,不是人,是鬼;一个个骨头瘦得成了一把,望过去脸上三个洞,两个洞是眼睛,一个洞是嘴巴。走在路上,好比‘风吹鸭蛋壳’,飘飘荡 荡,站不住脚。”胡雪岩喘口气,很吃力地说:“好比两个人在路上遇着,有气无力在谈话;说着,说着,有一个就会无缘无故倒了下去。另一个要去扶他;不扶还 好,一扶头昏眼花,自己也一跟头栽了下去,爬不起来了。象这样子的,‘倒路尸’,不晓得有多少?幸亏是冬天,如果是夏天,老早就生瘟疫了。”

“那末,”七姑奶奶急急问道:“府上呢?”

“生死不明。”胡雪岩垂泪说道:“早在八月里,我老娘说是避到乡下好;全家大小送到北高峰下的上天竺,城一关,就此消息不知。”

“一定不要紧的。”七姑奶奶说,“府上是积善之家,老太太又喜欢行善做好事,吉人天相,一定平安无事。”

“唉!”古应春叹口气,“浩劫!”

这时已经钟打八点,一串大蟹,蒸而又冷,但得知素称佛地的杭州,竟有人吃人的惨状,上上下下,谁都吃不下饭。七姑奶奶做主人的,自不能不劝;但草草 终席,塞责而已。吃饱了的,只有一个闻信赶来的尤五,吃他徒弟的喜酒,自然奉为上宾;席间听得胡雪岩已到的消息,急于脱身,但仍旧被灌了好些酒,方得离 席。此时一见之下,酒意去了七八分,只望着胡雪岩发愣。

“小爷叔,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五哥,你不要问他了。真正人间地狱,九死一生,现在商量正事吧!”

“请到里头来。”七姑奶奶说,“我替小爷铺排好了。”

她将胡雪岩的卧室安排在古应春书斋旁边的一间小屋;裱糊得雪白的窗子,生着极大的火盆,一张西洋铜床铺得极厚的被褥。同时又预备了“独参汤”和滋养而易于消化的食物;让他一面吃、一面谈。

实际上是由古应春替他发言,“五哥,”他说,“杭州的百姓都要活活饿死了,小爷叔是受王抚台的重托,到上海来办米的;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浙江藩库发了两万银子;现银没法带,我是空手来的。”胡雪岩说,“我钱庄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五哥,这笔帐只好以后再算了。”

“钱小事,”古应春接口说道,“我垫。”

“也用不着你垫,”尤五接口说道,“通裕庄一千石米在仓里;另外随时可以弄一千石,如果不够;再想办法。米总好办,就是怎么样运法?”

“运河不通了,嘉兴这一关就过不去。”胡雪岩说,“只有一条路,走海道经鳖子门。”

鳖子门在海宁,是钱塘江入海之处、在明朝是杭州防备倭患的第一门户。尤五对运河相当熟悉,海道却陌生得很,便老实说道:“这我就搞不清楚了。要寻沙船帮想办法。”

沙船帮走海道,从漕米海运之议一起,漕帮跟沙船帮就有势不两立的模样。现在要请他跟沙船帮去打交道,未免强人所难;胡雪岩喝着参汤,还在肚子里盘算,应该如何进行,古应春却先开口了。

“沙船帮的郁老大,我也有一面之识;事到如今,也说不得冒昧了。我去!”

说着,就站起身来;尤五将他一拉,慢条斯理地说:“不要忙,等我想一想。”

胡雪岩依然非常机敏,看出尤五的意思,便挣扎着起身;七姑奶奶紧赶一面扶,一面问:“小爷叔,你要啥?”胡雪岩不答她的话,站起身,叫一声:“五哥!”便跪了下去。

尤五大惊,一跳老远,大声说道:“小爷叔、小爷叔,你这是为啥?折熬我了。”

古应春夫妇,双双将他扶了起来,七姑奶奶要开口,他摇摇手说:“我是为杭州的百姓求五哥!”

“小爷叔,你何必如此?”尤五只好说痛快话了:“只要你说一句,哪怕郁老大跟我是解不开的对头,我也只好去跟他说好话。”

他跟郁老大确是解不开的对头——郁老大叫郁馥华,家住小南门内的乔家滨,以航行南北洋起家,发了好大一笔财。本来一个走海道,一个走运河,真所谓 “河水不犯井水”;并无恩怨可言,但从南漕海运以后,情形就很不同了。尤五倒还明事理,大势所趋,不得不然,并非郁馥华有意想承揽这笔生意,打碎漕帮的饭 碗;但他手下的小弟兄,却不是这么想。加以沙船帮的水手,趾高气扬;茶坊酒肆,出手阔绰,漕帮弟兄相形出绌,越发妒恨交加,常起摩擦。

有一次两帮群殴,说起来,道理是漕帮这面欠缺。但江湖事,江湖了;郁馥华听信了江苏海运局中几个候补佐杂的话,将尤五手下的几个弟兄,扭到了上海县 衙门。知县刘郇膏是江苏的能员,也知道松江漕帮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愿多事;同时古应春在上海县衙门也算是吃得开的,受尤五之托,去说人情。两下 一凑,刘郇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传了尤五到堂,当面告诫一番,叫他具了“不再滋事”的切结,将人领了回去。

这一下结怨就深了。在尤五想,连县大老爷都知道松江漕帮不好惹,网开一面;郁馥华反倒不讲江湖义气,不想想大家都是“靠水吃水”,一条线上的人。?,希望修好。尤五置之不理,如今却不得不违反自己的告诫,要向对方去低头了。

“为小爷叔的事,三刀六洞,我也咬一咬牙‘顶’了;不过这两年,我的旗号扯得忒足,一时无法落篷。难就难在这里。”

“五哥,你是为杭州的百姓。”胡雪岩说,“我腿伤了,没办法跟郁老大去办交涉——话说回来了,出海进鳖子门这一段,不要紧;一进鳖子门,反有风险, 郁老大作兴不肯点头只有你去托他,他要卖你一个交情,不肯也得肯。至于你说旗号扯得太足,落不下篷,这也是实话;我倒有个办法,能够让你落篷,不但落篷, 还让你有面子,你看怎么样?”“小爷叔,你不要问我,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其实我也是说说而已;真的没有办法也只好硬着头发去见郁老大。”“不会让你太 受委屈。”胡雪岩转脸说道:“老古,我请你写封信;写给何制台——。”

“写给何制台?”古应春说,“他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这难道打听不到?”

“打听是一定打听得到的。”尤五接口说道,“他虽然革了职,要查办,到底是做过制台的人,不会没人晓得。不过,小爷叔,江苏的公事,他已经管不到了,你写信给他为啥?”

“江苏的公事他虽管不到,老长官的帐,人家还是要卖的。”胡雪岩说,“我想请他交代薛抚台或者上海道,让他们出来替五哥跟郁老大拉拉场。”

“不必,不必!”尤五乱摇双手,“现任的官儿,我跟他们身分不配;这种应酬,场面上尴尬得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古应春倒觉得胡雪岩的话,大有道理,便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有地方大员出面调停,双方都有面子,应该顺势收篷了。”

“这还在其次,”他接下来讲第二个理由:“为了小爷叔的公事,郁老大的沙船是无论如何少不了的;不过风险太大,就算卖五哥你的面子,欠他的这个情,将来很难补报。有官府出面,一半就等于抓差;五哥,你的人情债不就可以轻得好多?”

“老古的话,一点不错。”胡雪岩连连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

既然他们都这样说,尤五自然同意。于是胡雪岩口述大意,古应春代为执笔,写好了给何桂清的信;约定第二天一早分头奔走,中午都得办妥。至于运米的细节,要等尤五跟郁馥华言归于好以后才谈得到。

安顿好了两拨客人,七姑奶奶上床已交半夜子时了;向丈夫问好胡雪岩的公事,听说其中有写信给何桂清的这一段周折,当时就“跳”了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还容得你们‘城头上出棺材,大兜大转’!且不说杭州城里的老百姓,都快饿死光了;光是看小爷叔这副样子来讨救兵,就该连夜办事。” 她气鼓鼓地说,“真正是,看你们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怎么这样子娘娘腔?”古应春笑了,“你不要跟我跳脚,你去问你哥哥!”他说:“不是我劝,五哥跟郁老 大的过节还不肯解呢!”“等我去!”七姑奶奶毫不迟疑地,“等我去跟五哥说。”

不用她去,尤五恰好还有私话要跟妹夫来说;一开门就遇见,见她满脸不悦的样子,不由得诧异。

“怎么?跟哪个生气?”

古应春一听这话,赶紧拦阻:“七姐,你跟五哥好说。五哥有五哥的难处,只要你讲得有道理,五哥会听的。”“好,我就讲道理。五哥,你进来坐,我请问你一句话,是小爷叔的交情要紧?还是什么制台、抚台的面子要紧?”“你问这话啥意思?”

“自然有讲究。你先回了我的话,我再讲缘故给你听。”“当然小爷叔的交情要紧。”

“好!”七姑奶奶脸色缓和下来了,“我再问一问,杭州一城百姓的命,跟我们漕帮与郁老大的过节,五哥,你倒放在天平上称一称,哪一方来得重?”

尤五哑然,被驳得无话可说。古应春又高兴,又有些不安;因为虽是娘舅至亲,到底要保持一分客气,有些话不便率直而言,现在有了“女张飞”这番快人快语,足以折服尤五,但又怕她妻子得理不让人,再说下去会使得尤五起反感,希望她适可而止。

七姑奶奶长了几岁,又有了孩子,自然亦非昔比;此时声音放得平静了:“依我说,小爷叔是想替你挣面子,其实主意不大高明。”

“这样说,你必有高明主意?”古应春点她一句:倒不妨慢慢说给五哥听一听,看看行不行得通?”

“要做官的出来拉场,就有点吃罚酒的味道,不吃不行——。”

“对!”尤五一拍大腿,大为称赏,“阿七这话说到我心里了,小爷叔那里我不好驳,实实在在是有点这样的味道。”“江湖事,江湖了。”七姑奶奶又有些 慷慨激昂了,“五哥,你明天去看郁老大,只说为了杭州一城百姓的性命,小爷叔的交情,向他低头,请他帮忙。这话传出去,哪个不说你大仁大义?”

尤五凝神想了一下,倏然起身,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他要跟妹夫说的私话,就是觉得不必惊动官府,看看另外有更好的办法没有?这话,现在也就不必再说了。

一到小南门内乔家滨,老远就看到郁家的房子,既新且大。郁馥华的这所新居,落成不久,就有小刀会起事,为刘丽川头尾盘踞了三年;咸丰五年大年初一,江苏巡抚吉尔杭阿由法国海军提督辣尼尔帮忙,克复了上海县城,郁馥华收复故居,大事修葺,比以前更加华丽了。

尤五还是第一次到郁家来,轻车简从,无人识得;他向来不备名帖,只指一指鼻子说:“我姓尤,松江来的。”

尤五生得劲气内敛,外貌不扬,衣饰亦朴素得很;郁家的下人不免轻视,当他是来告帮求职的,便淡淡地说了句:“我们老爷不在家,你明天再来。”

“不,我有极要紧的事,非见你家老爷不可。请派人去找一找,我就在这里立等。”

“到哪里去找?”郁家的下人声音不好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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