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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别让情两难(2)

身正不怕影子歪,何洛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虽然风言风语传了很多,但沈列从来没有明示。而她的生活就像一页新翻开的日记,空白的,但昨天书写得那么浓烈,力透纸背,在今天这一页留下凹凸的痕迹,一不小心,就看到往事的背影。或许有新的故事写在上面,就能掩盖一切。

她看着沈列忙里忙外地筹备众人出行的计划,话很多,又贫嘴,又细心,一切打点得周全细致。沈列是眉目清朗的男孩子,平素嘻嘻哈哈的,认真的时候会把眼睛睁得很大,严肃时会用拇指托着下巴,食指关节轻轻顶在挺一直的鼻翼下。但此时喊他一声,他回头看到何洛,马上就露出真心的笑容。

从来都是他哄着自己开心的,不用费力去迁就。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如果他说。

何洛不敢多想,收拾着书包,甩头,骂自己自作多情。打开新买的走珠止汗香露,紫丁香的味道在午夜绽放。紫丁香是家乡常见的花朵,花语是“初恋”,馥郁的味道闻起来有些忧伤。她有一丝恍惚。

周欣颜一点儿都不着急,把所有的准备工作丢给江至尧,仍然开开心心看着刚下载的日剧——柏原崇和佐藤蓝子主演的《一吻定情》。何洛说:“你要早睡啊,小心明天起不来,赶不上火车。”

叶芝说:“咦,真难为她还在看,那么难看的女主角,好大的耳朵。”

周欣颜反驳道:“那是特色,大眼睛大耳朵大嘴巴。再说了,有帅哥柏原崇啊,真是美少年。”

何洛瞟了一眼,“哦,是《情书》里的那个小孩子吧?”

“是日剧吗?”叶芝问,“讲什么的?名字不错。”

“电影。故事不能说,说了看起来就很无趣了。”何洛耸肩,“你自己借来看吧。”

“主题就是追忆似水年华。”周欣颜插话道,“一段夭折的早恋。”

何洛笑,“两个人彼此都没有开始,怎么算夭折?”

“对对,是胎死腹中的早恋。”童嘉颖帮着措辞,“在不该太投入的时候开始了,但又早早结束,才是夭折的早恋。”

何洛心中大恸。

叶芝拼命冲童嘉颖使眼色。“我又说错话了?”童嘉颖马上反应过来,急忙辩解,“哎,我不是在说你啊,洛洛。”越描越黑。

“我没事。”何洛摆手,缓缓坐在床沿。大家都不说话。电脑屏幕上闪烁着两位藤井树中学时支离破碎的片段,一惊一乍的女孩儿,冷傲的男孩儿,这些都与自己的经历不同,然而那些花季时期的梦想与憧憬、苦涩与甘甜,纷至沓来,在炎炎夏日中冰冷闪烁,如同北极圈内变幻的极光。

以为自己的感情不再附庸于他,总会有新的生活,终有一天曾经的一切灰飞烟灭,可想到那一日,心中莫名的失落。何洛瞥见床角的“红宝书”,问自己:这是你最想要的吗?又看看手中去北戴河的火车票,问自己:这又是你想要的吗?

曾经以为自己会安心追求新的生活,以为破镜重圆这样的想法极尽荒唐无聊,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然而,只一个词,便轻易击中死一穴一。夭折的早恋,所有年华似水,只能追忆吗?

这半年来,前进或是后退,反反复复,几次三番地折磨自己。是什么支持着我到如今还念着你,为你哭哭笑笑?无他,唯有一爱一你。

何洛如同醍醐灌顶。她把车票和退票手续费交给沈列,对上的是他惊讶而了然、无奈的目光。

“你已经做了决定,是吗?”蔡满心问。

“对。”何洛坚定地点头,“我忽然意识到,这半年来我一直没去尝试,不是因为我绝望了,而是因为太伤心了。好在我还年轻,恢复得快,还能承受打击,我想我还能投入更多的沉没成本。”

“你自己都说了,忘不了他,是因为忘不了纯真的高中时代。或许,是你不甘心他先放手呢?”蔡满心着急。

“不甘心也好,怀念高中也好,沉没成本已经太多也好……无论什么原因,现在的结果都一样。”何洛数着手指,“那就是,我能想到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只有他。”

坐在高中同学聚会的饭店里,何洛有些局促不安。她离开北京时信誓旦旦要和章远心平气和地聊一聊。然而近乡情怯,刚才来时路过省大,看见黄白相间的主楼,她已经紧张得乱了呼吸的节奏。

再见到章远,第一句话要说什么?“你好吗”还是“我回来了”?何洛的心情紧张,不亚于初次恋一爱一的女孩子要对心上人磕磕绊绊地表白。

田馨看出她的心神不宁,拍拍她的手背,说:“喂,你此前说不回家,今天又忽然杀回来参加同学聚会,难道还不想见到某人?怎么神思恍惚?”

何洛抿嘴一笑。她盼着章远赶紧出现,但又希望等待的这一刻被无限延长。

包厢的门被推开了,大厅嘈杂的人声涌一入,啤酒的酵香扑鼻而来,空气的对流掀动窗前的白纱帘,不断翻飞,晚风带来沁人心脾的凉意。

“兄弟们来得早啊!”他略微低沉的嗓音有一些疲惫,何洛听得出。她忍不住回头,想看看他的脸是否也有些憔悴。他果真比半年前要瘦削一些,脸部轮廓更加清晰坚毅,能看出刚刮了胡子,下巴稍青。何洛在一瞬间回忆起新生的胡楂贴在脸颊上时微微刺痛的感觉,如同下一瞬,柔软的心所感受的触感。

她看见女孩子玲珑剔透的笑脸从章远背后探出,大大方方冲大家摆手,问:“不介意我一起来吧?”

“怎么是她?”田馨说得大声。章远望过来,看见何洛,不禁一怔。

何洛扭转身,握了握田馨的手,“吃菜,与我们无关。”

“她!叫什么来着,那个小丫头,贼心不死的那个!”田馨努力地回忆。

“郑轻音。”何洛去夹凉菜,粉丝细滑,几次从筷子的缝隙中溜掉。

已经来了十五六个同学,一桌坐不下,大家又嫌两桌说话不方便,所以将两张圆桌并排放在一起。现在多了两个人,地方就显得有些拥挤,已经坐下的人把椅子挪近,挪出两个位子来。

“真麻烦!”田馨似乎在自言自语,但嗓音放得很大。

“我给您老斟茶还不行吗?”章远笑着,拿起桌上的大瓶可乐,将田馨面前的杯子倒满。郑轻音坐在他身边,扯扯他的衣襟,“别太向前弯腰,衣服要吃到菜汤啦。”

田馨“嗤”地轻哼,白了她一眼,“你很悠闲啊,是不是所有年级、所有班级的聚会,你都会拨冗出席啊?”

郑轻音对她的嘲讽不以为意,嘻嘻一笑,吐吐舌头,“没有啊,除了自己班的聚会,我就来你们这边了。多亏我们班篮球队的那群男生一直和章教练有联系,否则大海捞针,我去哪里找啊?”

“找不到就别找,找到了也白找。”田馨嘟囔着。

“咦,我这次过来不光是要找章教练,还很想拉两个班打一场球呢。我们班上那些臭小子夸口,说现在一个个练得特别神勇。我自己也很想看啊,这一年在香港没有看到太多个子高的男生。”

“你去香港了?”有人插嘴问。

“对啊,读了港大一年的预科,补习英语,然后秋天的时候去多伦多那边。”郑轻音撇撇嘴,“香港没有那么好玩,人生地不熟的。我还是最怀念高中,可以站在一操一场边看球。”

田馨扭头看何洛,用手挡着脸,用嘴型说:“花痴。”

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地回忆起高中一起逃课打球,在一操一场上远远望见班主任,四下逃窜的日子。

“高放最狡猾。”赵承杰说,“他还绕道数学办公室把全班作业本拿回来,说什么帮白莲取本子去了。结果被小林老师一眼识破,说,‘你这小子,哪次打球能少了你?下次记得洗完脸把脖子后面的汗也擦干净。’”

何洛和大家一起笑,想起那些看着章远神采飞扬的时光,心中五味杂陈。

郑轻音也举手发言,“是是,那时候总看到你们在打球。有一次我从场边路过,险些被砸到,要不是章远拦下来,脸上肯定有好大好大一个球印。”说着,她还伸手在脸前比画了一个大圆圈。

“装可一爱一。”田馨咬牙切齿。

“好像有这回事儿。”章远半晌没说话,此刻悠悠开口,“不过,我记得当时那个球是飞向我们班女生的,对不对?”他目光望向田馨。

田馨连忙推推何洛。她正在发呆,赶忙回神,“啊,好像吧,也许。”怎么会不记得呢?还有你画的Q版篮球少年,你说,“中午到一操一场上来,我的第一个进球是送给你的。”然而此刻,章远就在桌子对面,又好像距离那么遥远。

这一餐吃得无味。酒过三巡,有人起哄让郑轻音唱歌,说:“你去了香港那么久,来首粤语的吧。”

她也不推托,大大方方唱起王菲的《约定》,捂着话筒眨眨眼睛,“高音上不去,大家不要笑话哦。”

田馨抢过另一只话筒,“我唱周蕙的国语版,你一段,我一段,上不去的地方我带你。”她又鼓起美声嗓门,喊,“章远,去看看何洛哪儿去了,去个洗手间这么长时间。”

赵承杰挨着门,说:“我去吧。”

“给我站住。”田馨跺脚,“其他人,统统听我唱歌,一个不能少!”

章远在饭店门前看到何洛。“躲开躲开!”有人喝多了,跌跌撞撞晃过来,扶着墙角大吐特吐,将她推了个趔趄。他大步迈过来,“没事儿吧?”伸手去扶何洛的胳膊。她侧身避开,抬起头,说了一声“谢谢”。这一晚她都如此客气,中规中矩的回答比视而不见的冷漠更加疏离。而她闪躲着一切身一体上有意无意的接触,仿佛在说:“Stop!不要碰我。”

抬起的手又放下,章远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沉默着,两个人隔着半臂的距离,隔着一个拥抱的距离。

“你的托福成绩出来了?”章远问。

“633,作文5分。”

“不错嘛!”

“嗯,大部分学校要求600以上,作文4分。”

“那你暑假报名学什么?”

“GRE。”

“哦。”

“就相当于研究生入学考试,申请读美国硕士博士的都要提供成绩,免不了的。”何洛解释道。

“你打算读硕士还是博士?”

“我还没想好。”何洛说,“我不一定非要出国。”只要你开口,你开口留下我。

“为什么?”章远问得干脆。

为了你。何洛垂眼,“我爸一妈一都在国内,尤其是我爸还有公司,走不开的。就算我出国,也会回来找工作。”

“那又要多少年?”章远说,“现在国内工作也不好找,一个萝卜一个坑,等你学成归来,和你同时期的人已经占据了很多先机。”

“那你觉得,我应该不出国,直接在国内工作?”何洛侧头。

“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又是这样的答复,要你给我一个肯定的建议,这很难吗?何洛气闷,“这也很难讲。如果在国外有工作经历,再回来求职,起点会比较高。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可以给自己挖个新坑。”

还是老样子。章远微微摇头,低声说:“何洛,你有的时候太要强,太倔犟了。”

“嗯?”何洛抬头。

“很多时候,你太坚持自己的想法,会习惯一性一反驳别人的意见。”

“我哪儿有?我只是阐述我自己的想法。”

“看,你现在就在反驳。”

如果不反驳,就是默认自己固执;如果反驳,就是用事实证明自己固执。真是个逻辑陷阱!何洛抬头,愤愤地看着章远。他的眼神她猜不透。何洛不知道,是否他心中也有对昨天一切的一丝怀念。

章远无可奈何地笑道:“以后这样的话我也不会再说了,其实很得罪人的。”而且,以后见面的机会或许不多,或许下次你身边就会有另一个他。

“喂,你并没有得罪我。”何洛看着他转身,忍不住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也不会和别人说这样的话。”

章远回头,目光渐渐柔和下来,“田馨等着你捧场呢,快进去吧。”

田馨一向是麦霸,好在她功底过硬,一般流行歌曲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大家也不和她多计较。郑轻音开开心心策划着篮球赛,看章远回来,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章远说:“最近都很忙,好不容易和别人一起接了一个项目,决定废寝忘食了。”

“什么有意思的项目,说来听听啊?”郑轻音不停地问着。

何洛看她笑靥如花,不觉有些疲惫。她起身说:“我爸一妈一让我早些回去,我先走,你们大家玩得开心些。”

田馨不断怂恿,“护花使者,护花使者呢?”

“我去公共汽车站,很近。”何洛说,和众人一一道别。

“你们就忍心让她一个女孩子摸黑回家?”田馨向窗外一指。北方七月,八点多的天空依旧半明半暗,她不禁气馁。

“我去好了。”章远起身。

“你还回来吗?”郑轻音问。

田馨瞪她,“你不是有专属司机吗?我们陪你等。”

赵承杰埋怨田馨,“人家的事情你跟着瞎掺和什么?你鼓动章远有什么用?何洛如果当初看不上他,现在一样看不上,何必一次两次让章远去碰壁?更何况,她不是在本校有男朋友了吗?”

“胡说!”田馨瞪眼,“哪儿来的谣言?我说怎么这两个人别别扭扭的,原来是你们瞎挑一拨的。何洛如果有半分想和别人在一起的意思,至于千里迢迢跑回来,就为了待上三五天,和你聚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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