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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笺短情长,寸心难寄 3

西陵珩看了看四周,说不出话来,上千年,她就独自一个守着这绚丽无比的桃花日日又年年?

王母沉吟了一瞬,问道:“你母亲可好?”

西陵珩侧着头想了想说:“挺好的,她喜静,从不下山,也很少见客。”

王母容颜仍如二八少女,纵使是神族,蟠桃也不能让他们长生不死,不过常食却能让容颜永驻。西陵珩看着王母,突然冒出一句:“我母亲的头发早已全白了。”

“你爹爹、你爹爹……”王母的话没有成句,就不再说。

西陵珩却已经明白她想问什么,“母亲喜静,爹爹很少去打扰她。”

王母和西陵珩相对无言,王母是因为玉山戒规不能下山,母亲呢?又是什么让她画地为牢?

王母忽然想大醉一场,高呼侍女,命她们去取酒。

王母醉了,几千年来的第一次醉。

西陵珩看着她在桃花林里,长袖飞扬,翩翩起舞。

王母笑着一声声地唤她,“阿嫘,快来,阿嫘,快来……”

西陵珩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曾被女伴娇俏地叫“阿嫘”。她站起来,陪着王母跳舞,却无法回应王母的呼唤。很多很多年前,王母也应该有一个温柔的名字,只是太久没有人叫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了。西陵珩不想叫她王母,至少现在不想,所以她不说话,只是陪着她跳舞。

蟠桃宴后,玉山恢复了原样,,冷清到萧杀,安静到死寂。

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食物,一模一样的景色,因为四季如春,连冷热都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前面的三十年,西陵珩因为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少,并不真正理解失去自由的痛苦,无所畏惧,痛苦自然也淡,可这三十年才刚开始,她想着还有三个三十年,就觉得前面的日子长得让她畏惧,因为畏惧,她的痛苦变得沉重。

玉山隔绝了世界。也把西陵珩隔绝在世界之外。她常常想,也许等到她下山时,会发现她已经和所有的朋友没有话说。他们知道的,她一点都不知道。

即使是神族,一生之中又能有几个正值韶华的一百二十年?

西陵珩给蚩尤的信越来越短,越来越少,到后来索性不写了。

蚩尤却坚持着隔二岔三的书信,他甚至都不问西陵珩为什么不再回信,他只平静地描述着自己的生活,偶尔送他一个小礼物。

西陵珩虽然不回信,可每次收到蚩尤的信时,心情都会变好一点。

三年多,一千多个日子,西陵珩没有给蚩尤片言只语,蚩尤却照旧给她写信。

四年后,玉山上依然是千年不变的景色,玉山下却刚刚过完一个异样寒冷的严冬,迎来了温暖的春天。

西陵珩在桃林眯着眼睛看太陽时,青鸟带来了蚩尤的信。

信很长,平平淡淡地描述风土人情,温温和和地叙述着一些故事,里面一句看似平常的话却灼痛了她的眼。

“行经丘商,桃花灼灼,烂漫两岸,有女浆衣溪边,我又想起了你。”

一个无意落下的“又”字让西陵珩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第二日清晨,烈陽带着她的信再次飞出玉山。

经过几十年的相处,阿獙和烈陽已经混熟,烈陽性子古怪,并不容易相处,可阿獙喜欢烈陽,不管烈陽怎样对它,它总能黏住烈陽。烈陽被黏得没了脾气,慢慢按纳了阿獙。

阿獙和烈陽戏耍时,西陵珩就一边看守桃林,一边养蚕。

几十年来,她收到蚩尤很多礼物,却没有一件回赠。玉山之上有美玉、有异草、有奇珍,可那都属于王母,不属于她。

她的母亲一精一通养蚕纺纱,在她还没学会说话时就已经学会了辨别各种蚕种。

她琢磨着也许可以借助玉山的灵气,养出一种天下绝无仅有的蚕,为蚩尤做一件天下绝无仅有的衣袍。

玉山上没有日月流逝的感觉,桃花一开就是千年,西陵珩计算时光的方式是用她和蚩尤的书信往来。

他给我写信了,我给他写信了,他又给我写信了,我又给他写信了……漫长的时光就在信来信往中流过。

十六年养成桃花蚕,五年纺纱,三年织布,一年裁衣,西陵珩总共花了二十五年为蚩尤准备好了衣袍。

衣袍制成时,满屋红光惊动了整个玉山。侍女们以为着火了,四外奔走呼叫,王母匆匆而来,看到一袭简简单单的红色衣袍,可那红色好似活得一般,在狂野地怒放,在呼啸着奔腾,盯着看久了,觉得自忆都要被告红色吞噬。

就连王母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红色,愣愣看了好一会,对西陵珩说:“你果然是阿嫘的女儿。”

西陵珩命烈陽把衣袍带给蚩尤,并没有说衣袍何来,只说回赠他的礼物,希望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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