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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Q84 book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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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青豆 我的这个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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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豆在混乱和摸索中活下来。在所谓的1Q84年里,既有的逻辑和知识几乎不通行的的世界里,自己身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完全无法预测。即使这样之后 自己还要再活上几个月,生下这个孩子吧,她这么想着。虽然只是预感。可却是近乎确信般的预感。她是将生下这个孩子作为前提,考虑进行一切的事情。就是这样 的感觉。

 
  然后青豆想起了【先驱】的领袖最后说出的话。他说。“你必须穿越沉重的试炼。穿越时就能看清所有事物原本的姿态。”
 
  他知道什么。非常重要的事。然后用暧昧的语言向我传递多种的意义。那个试炼也许就是实际上我为了死而去的濑户边。我打算了断自己,手中拿着枪到esso的广告牌前。可是没有死,回到了这里。然后知道了自己怀孕的事。也许这也是事先就注定了的事。
 
  进入十二月后夜晚持续吹起大风。榉树的落叶打在栅栏的塑料板上,发出辛辣干燥的声响。冷冷的风一面发出警告一面从光秃秃的树枝上拂过。窗户的闭合声,也比过去更加打磨的厉害。冬季到来了。
 
  自己的子宫里养育的也许是天吾的孩子的念头,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为强烈,几乎已经成为一个事实存在着。虽然没有能对别人解释的逻辑。却能对自己自身明确地说明。
 
  【如果我没有性*行为却怀孕的话,那么对方除了天吾以外还能是谁呢?】
 
  进入十一月之后体重增加了。既没有外出,她每天也都保持着足够的运动,饮食也严格控制。二十岁后体重从来没有超过52千克。可是那天体重计的指针指向54千克之后,再没有回落过。脸也感觉比以前圆了。一定是这个小东西开始要求母体变胖了。
 
  她和那个小东西一块继续监视着儿童公园。继续追寻着滑梯上一个年轻男人高大的身影。青豆眺望着并排两个初冬月亮的天空,从毛毯上抚摸着小 腹。不时会无缘无故的流泪。注意到时眼泪已从脸颊上滑下,落到了腰上盖着的毛毯上。也许是因为孤独,也许是因为不安。也许是因为怀孕所以多愁善感。或许也 只是因为寒冷的风刺激着泪腺,才流下的眼泪。不管怎样,青豆并不拭去泪水,就让其这么流着。
 
  也许哭够了之后眼泪就尽了。然后她继续这么孤独的守望。不,已经不那么孤独了,她想。我有这个小东西。我们是两个人。我们两个人看着月亮, 等待天吾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她时不时取起望远镜,将焦点对向空无一人的滑梯。时不时取起自动手|枪,确认那个重量和触感。保护自己,追寻天吾,给这个小家 伙输送养分。这就是现如今我被赋予的义务与责任。
 
  吹着冷风监视公园的某个时刻,青豆发现自己是相信神明的。突然发现了这个事实。就像是在脚下柔软的泥底现出了坚固的地板一般。那时不可理解 的感觉,和没能预想到的认识。她从懂事以来,就一直恨着神明之类的东西。正确的说,是拒绝着介入自己和神明之间的人们和体系。漫长的岁月里,那样的人和体 系对她来说与神明是相同的概念。憎恨着他们的同时憎恨着神明。
 
  从出生落地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在青豆的周围。在神明的名义下支配着她,命令着她,追问着她。以神明的名义从她那夺取了时间和自由,给心上 上沉重的枷锁。他们诉说着神明的温柔,却加倍的诉说神明的愤怒和不宽恕。青豆在十一岁的时候下决心,终于从那个世界里逃离。可是为此也牺牲了相当多的东 西。
 
  如果神明什么的不曾在这个世界存在的话,毫无疑问我的人生会充满更加明亮的光芒,一定会有更加自然而丰裕的东西。青豆时常这么想。名义一刻 不曾间断的愤怒与怯弱苛责着内心,一定能像普通的孩子那样拥有众多温馨美丽的回忆。而且现在我的人生,也会比现在更加的积极而安宁充实吧。
 
  即使这样,青豆将手心按在小腹上,从塑料板的空隙中眺望无人的公园时,内心最深处的部分也不得不发觉自己是相信着神的,机械的从嘴里念出祈 祷词的时候,两手手指交叉在一块的时候,她在意识的框架之外都是相信着神明的。那是深入骨髓的一种感觉,是逻辑和感情无法波及的东西。即使因为憎恨和愤怒 也无法消散而去。
 
  但是那不是他们的神。是我的神。那是牺牲了自己的人生,被切掉肉剥去皮肤,被吸干了血拔掉了指甲,连时间希望与回忆都被篡夺后,得到的结 果。不是具备姿态的神。既不穿着白衣服,也没有长长的胡须。那个神没有教义,也没有教典没有规范。没有报偿也没有处罚。什么也不能给予什么也不曾剥夺去。 没有可升上的天国,也没有该下的地域。热情和冷淡的时候都没有。神只是在那里。
 
  【先驱】的领袖在死之前说过的话,青豆偶尔回想起来。那浑厚的男中音她怎么也不会忘记。和她怎么也不能忘记刺向他脑后的那根针的触感一样。
 
  有光的地方必定有影,有影的地方也必定有光。没有光即没有影,没有影即没有光。小小人是善是恶,不清楚。那在某种意义上是超越了我们的理解和定义的东西。我们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和他们共生共存。从善与恶还不存在的时候起。从人们的蒙昧的意识还没明了的时候起。
 
  神和小小人是对立的存在么?还是原来同一个事物不同的侧面呢?
 
  青豆不明白。她明白的是,自己必须保护自己身体里的这个小东西,为此必须信仰某处的神明。或者有必要确认自己信仰着神明的这个事实。
 
  青豆想着神的事。神没有任何形态,同时却能成为任何形态。她的印象是流线型的梅赛德斯奔驰的房车。从经销商那刚刚运来的新车。从那上面走下 的中年的优雅的妇女。在首都高速道路上,把她穿着的美丽的春季风衣递给赤身裸体的青豆。从冷风和人们肆无忌惮的视线中保护了她。然后什么也没说回到了房车 上。她是知道的。青豆的体内宿寄着胎儿。必须保护她。
 
  她做了一个新的梦。梦中的她被监禁在白色*的房间里。正方体的小小的房间。没有窗户。门也只有一扇。没有任何装饰的朴素的床,在那里仰卧着。床上吊着的灯,照着她像山一般膨胀的腹部。看不出是自己的身体,可是无疑那就是青豆什么的一部分。接近预产期。
 
  房间里的警卫是光头和马尾男。那个二人组下决心再也不会失败第二次。他们失败过一次。那次失败已经无可挽回。两人被派遣的任务是不许青豆出房间,也不许任何一个人进来。他们在等待着那个小东西的诞生。似乎准备出生后立马从青豆那里夺走。
 
  青豆高声尖叫着。拼命呼唤着救助。可是那是由特殊的材料造成的房屋。墙壁也好床也好天花板也好,瞬间将声音吸收殆尽。那叫喊声连她自己的耳 朵里也传递不到。青豆哀求着那个驾驶梅赛德斯房车的女人来帮助自己。自己和那个小东西。可是她的声音被白色*房间的墙壁吸收的一干二净。
 
  那个小东西从脐带吸取着营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大。从黑暗中寻求着逃脱,踢着她的子宫壁。那时在渴望光与自由。
 
  门的边上是高个子的马尾男坐着。两手放在膝盖上,凝视着空间里的一个点,也许那里漂浮这厚厚的云也说不定。门边还站着光头男。两人和从前一样穿着黑色*套装。光头男不时地举起手腕看着手表。就像在车站等待重要的列车一样。
 
  青豆的手和脚都动弹不得。虽然没有被绳子那样的东西束缚住,却怎么也动不了。手指尖也没有感觉。阵痛的预感。那是宿命的列车在预定的时刻无误地逼近着车站。她能听到轨道轻微的震动。
 
  然后就醒了。
 
  她冲了个淋浴,将讨厌的汗洗掉,换上新的衣服。把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她当然不想做那样的梦。可是梦仍不顾拒绝的造访着她。事情的细节稍微有些不同。可是场所和结局总是一样。立方体似的白色*的房间。迫临的阵痛。穿着毫无个性*黑色*西服的两人组。
 
  他们知道青豆的体内寄宿着小东西。或者很快就会知道。青豆有这样的觉悟。如果有那么做的必要,青豆会毫不犹豫的将九毫米的子弹打进马尾男和光头的脑袋里。守护着她的神,那时将被鲜血浸染。
 
  有敲门声。青豆在厨房的椅子上坐下,右手握着解开安全装置的自动手|枪。窗外从早上开始就下起了冷雨。冬季的雨的气味包裹着世界。
 
  “高井先生。你好。”门外的男人停止敲门,说道。“每次都来打扰的NHK的人。叨扰您很抱歉,还是来收费了。高井先生,您在里面呢。”
 
  青豆不出声地对着门说道。我们已经打电话问过NHK了。你不过是装作NHK的收费员的谁罢了。你究竟是谁。而且你想干什么?
 
  “人们必须为得到的东西付出代价。这是社会的既定的事。您接受了信号。所以必须支付这个费用。只收获却什么也不付出太不公正了。和小偷一样。”
 
  他的声音在走廊上大大的回响。虽然沙哑却有穿透力。
 
  “我也不是因为任何个人的感情才这个干的。既不憎恨您,也不想惩罚您,这样的想法一点都没有。只是对于不公正的事生来就不能忍耐。人们必须 为得到的东西支付代价。高井先生。您不开门的话,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来这敲门的。那样的事您也不希望吧。我也不是什么道理都不明白的老头子。如果能谈谈的话 一定能找到妥协点的。高井先生,您就行行好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