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工作的这种奇怪现象,幸而在语言发展上可以找到类比。语言学家多主张最古的语言,所有相反的字如:强弱、明暗、大小、等等,都用同一语根表示这就叫做原始文字的两歧之意[anti-thetical sense of primal words]。譬如古埃及语“ken”,原用以表示“强”和“弱”。说话时因音调和姿势的不同,没有使两歧的字引起误会;在书写时,则加一所谓“限定语”,即加一图画,如在“ken”之后,画一个挺胸直立的人则其义为“强”,若画一个屈膝下跪的人,则其义为“弱”。只是到了后代,同一原始文字的两歧之意才因语根的微小变化而表示两种不同的意义。因此,原义兼“强”——“弱”的“ken”一字生出“ken”〔意即“强”〕和“kan”〔意即“弱”〕二字。不仅最古的语言如此,即属较近代的,或甚至于现在生存的语言,发展到了最近阶段,仍然保存着许多早期的两歧字。请由c.阿贝尔的著作1884年援引例子说明如下:
在拉丁文中有下面的两歧字:
altus=高或深;sacer=神圣或邪恶。
语根变化的例子如下:
clamare=高呼; clam=静静地,默然,秘密地; siccus=干燥;succus=液汁。
在德文中:stimme=声音;stumm=哑。
如果将相近的语言加以比较,则可得到更多的例子:
英文:lock=闭锁; 德文:loch=洞,孔穴, lücke=裂隙。
英文cleave德文kleben=粘着、附着。
英文“with0ut”原来兼有正、反二义,,现在则只用以表示否定之义。但是:“with”,则不仅有“偕同”之意,而且有“剥夺”之意。看“withdraw”〔取消〕“withhold”〔阻止〕等字便可明白了。德文wieder一字可资比较。
梦的工作另一特点也可在语言发展上求得。在古代埃及语及其他后来的语言内,音的位置变换,一前一后,造成不同的字以表示相同的基本观念。英文德文所有这一类平行的,例如:
topfpot-pot〔锅〕;boat-tub〔桶〕;hurry〔匆忙〕-ruhe rest〔休息〕;balkenbeam〔横梁〕-klobenclub〔棍〕;wait-tuwcntowait〔等待〕。
拉丁文和德文平行的,例如:
capere-packentoseize〔捉住〕;
ren-nierekidney〔肾〕。
梦的工作变换单字音节的方法不一而足。意义的倒置或以相反之字互相替代,那是我们早已熟悉的。但除此之外,梦内尚有情境的倒置或亲属关系的倒置,仿佛置身于一个混乱世界之中似的。猎人追兔往往在梦里变成兔追猎人。而事物的前后程序也是颠倒的。所以在梦中表现为先果而后因,使我们想起第三流戏院中所演的戏剧,主演者先倒地而死,然后使他丧命的枪声始由两厢射出。有时梦内各元素的位置整个颠倒,所以释梦之时,位置最后的元素改放在前,而位置最前的元素改放在后,才有意义。你们记得梦的象征作用也有这个现象,例如,落水和出水同为分娩或出生,而上梯和下梯的意义也相同。表示隐念而不受限制,那是有利于梦的化装的。
梦的工作的这些特征可称为原始的archaic。它们依附于语言文字的原始表示方式,其难于了解之处也不亚于原始的语言文字,这一问题且待后来评论。
现在请讨论这个问题的其他方面。梦的工作所要完成的事显然是将隐念变成知觉的形式,尤其是视觉的影象。我们的思想原来就采取这种知觉的形式。其最早的材料及其发展的最初期就是感觉印象,或更确切地说,就是这些感觉印象的“记忆画”memory pictures。到了后来才有文字附丽于这种图画,连络起来以造成思想。所以梦的工作,使我们的思想有一种倒退作用a regressive process,而复返于发展所经的老路;因此,在这一倒退过程中,记忆画进展而为思想时的一切新生物都不得不随之而消失。
这就是梦的工作的意义。懂得了梦的工作的历程之后,我们对于显梦的兴趣就不得不退居于次要的地位。然而我仍想对显梦略加论列,因为我们在梦里直接觉知的部分究竟只有显梦。
显梦在我们眼里已失去重要的地位,那是自然的。不管它是郑重地组合起来,或分裂为前后不相联络的图画,对我们都无所谓。梦的表面看来虽然很有意义,然而我们知道这种梦的表面形相成于梦的化装作用,和梦的内容没有有机的联系,正好像由意大利教堂的门面,不足以推知其中大概的结构和基地的设计。有时梦的表相也有其意义,赤裸裸地表现隐念的要点。但是,我们要知道这一点,必须等到经过释梦而明白其化装的程度之后。有时两种成分相关似乎密切,也可能带来类似的疑问;就是说,由这种联系看来,虽然可以推想隐梦里的相当成分也有类似的关系,然而我们有时深信隐念中的相关成分在入梦之后却距离很远。
大概地说,我们可不得以显梦的他一部分解释显梦的这一部分,好象梦是互相联贯,表里一致似的。就大多数的梦而言,其构造实无异于粘石breccia stone,以水泥将各种石片互相粘合,而使表面上的界线不同于里面各石原来的界线。梦的工作的这一机制,名为“润饰”secondary elab0ration,其目的在于将梦的工作的直接产物合成一个联贯的整体;在润饰时,梦的材料往往排成和隐念大相违背的次序,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于是交错穿插就无所不至了。
然而我们可不要过分夸张梦的工作的可能成就。它的活动也就以本文所述的四种为限,即梦的压缩、移置、意象及润饰。此外则别无其他能力。梦中所有判断,批评,惊异,或演绎推理等表现都不是由于梦的工作,也很少是后来对梦的回想的表示;但大部分是隐念的断片,改造成梦境相合的方式,然后侵入显梦之内。又梦中会话也不是梦的工作所创造,除了少数例外,都是对梦者自己日前所闻或所说的话的模仿和补充,进入隐念而成为梦的材料或诱因。数的计算也不隶属于梦的工作,显梦中若有计算,一般仅为数目的混合,或名不副实的估计,或只是隐念中某种计算的副本。在这种情形之下,无怪我们对于梦的工作所发生的兴趣,不久即转向于隐念,而隐念则以化装的形式在显梦中流露出来。但是我们在理论的探讨中,也不应使兴趣转移太远以致用隐念来代替全梦,而以适合于前者的评语加之于后者。精神分析的结果被人误用,而使二者混淆不分,那是不足为怪的。我们要知道“梦”的一词只能用于梦的工作的产物,或只可用以称隐念受梦的工作处理后而取得的方式。
这个工作是很别致的;在精神生活中可算是绝无仅有。所谓压缩,移置,及思想变为还原的影象等作用,都是新奇的发明,是我们在精神分析上的收获。你们更可由和梦的工作平行的现象知道精神分析和他种研究的关系,尤其是关于语言思想发展的研究。将来你们若懂得梦的工作的机制是神经病症候的一种范本,那就更可领会这个发现的重要了。
我知道我们还不能充分了解梦的研究在心理学上的新贡献。我们只想提出下面二点:一这种研究可用以证明潜意识的精神活动——或梦的隐念——的存在;二释梦的结果可使我们知道心灵的潜意识生活的范围之广,实出我们的意料之外。
但是现在可要举出几个简短的梦来说明前面讲过的各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