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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你是暴风雪,也是松枝

第17章 你是暴风雪,也是松枝

你也许,根本没听过萧飒。她十七岁,便以“文学天才少女”的姿态成名,作品三次入选台湾《年度小说选》,分别是1978年、1980年和1982年 ――那一年,你出生了吗?《我儿汉生》《小镇医生的爱情》《死了一个国中女生之后》……都是她三十岁左右就完成了。她现在五十多了,她还在写吗?她同时代 的女作家客气地说:“她现在暂时沉寂……”一个“暂”字,可以很漫长。

你很可能,知道杨惠珊,即使你没看过她演的《玉卿嫂》。我曾经与美国朋友坐在国贸里的星巴克聊天,他自称略谙中文,我信手一指对面的招牌,他认真地 看了半天,念出一个“工”字,浅蓝眸子极其无辜:“那三个字太难了。”连起来是“琉璃工房”,正是杨惠珊的产业。从艳星到工艺美术家,华丽转身?啊不,要 多狼狈有多狼狈。

有几年,张毅、萧飒和杨惠珊分别以导演、编剧、女主角身份合作,合称台湾电影界的“铁三角”。这三角真是扑朔迷离,开始的时候,张毅是萧飒的丈夫,结束的时候,他归了杨惠珊。是戏假情意还是戏真情假?是弄假成真还是弄真成假?不重要,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

而萧飒,愤而写下《给前夫的一封信》,历数杨惠珊的种种罪状:“有些人是会为了自己的私欲和寂寞,心中不存一点道德的。虽然她清楚知道我是你的妻子,甚至她还抱过我们的孩子。但是这些,对她似乎都毫无意义。”

又翻杨惠珊的底牌:“我只怪自己当时判断错误,以为她曾经因为介入别人家庭,庆得不欢,总会受到教育,不愿再重蹈覆辙。”这不是第一次,杨惠珊爱上 已婚男人,用现在的网络语言,她是“惯三”。“我跟介入我?之间的那名女子最大的不同,是她经历无数男人;而我却只有你……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后, (我)反而可以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清明洁净的。”――这跟直接骂人家是破鞋有什么两样?

对丈夫张毅,她却给予了最大的原谅:“(她)明明知道对方顾念家庭,一直无意离异……你始终否认对那名女子有情有爱……”这绝望的欲拒还迎,这有保留的玉石同焚,是不是,还在盼望他回头?――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还回得了吗?

子曰:上士杀人使笔端。果然没错。此信发表在《中国时报》上,顿时群情大哗。全社会都同情萧飒。而投资人、制片人、片商、观众――所有艺术工作者的衣食父母,都不要看到那对潘金莲西门庆、陈世美与公主、奸夫淫妇……张毅与杨惠珊的演艺生命,自此结束。

有人责备萧飒,说她的《给前夫的一封信》,“像一场暴风雪打在苦难的女人心中……至于会不会压垮别人的松枝,已无关雪或文字之罪。”可是萧飒与张毅 十多岁相识,共同度过的时日,超过了他们互不相识各自成长的岁月。他们一起长大,一起面对整个世界,一起追求理想;在失意的时候,彼此相依为命。萧飒说: “我更喜欢相濡以沫四个字。”难道,不是杨惠珊先成为她的暴风雪,毁掉了她的家?

这一场婚变,三败俱伤。人人都是凶手,人人都是死者。

那一年,正是台湾第23届金马奖颁奖,杨惠珊凭《我的爱》入围――讽刺的是,这部电影,仍是改编自萧飒小说,仍是萧飒编剧,而且说的就是这一段被第三者插足的外遇故事。典礼上,主持人张小燕在台上说:“我们希望杨惠珊熬过去……”,“杨惠珊站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杨惠珊熬过去了,站起来了,有她与张毅的二十年婚姻为证,有她雕出的四百多个观音像为证。她甚至可以说:“身如琉璃,内外明彻。”真那么明彻吗?啊,往事不必再提。

萧飒呢?她再没结过婚。甚至,她也很少写了,博客来上她的书,都是她早期著作的再版,最新的一本《单身薏蕙》,还是15年前的作品。年轻一代读者说到她是:“听说女萧飒后来因为失去靠山,就没有再出现过了。”(台湾还有一位男作家也名萧飒)。靠山?是指她的婚姻吗?

也许,她在沉淀;也许,她只是正常的枯竭了,作家也像其他职业一样,可以退休,谁也不必写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也有可能,她被婚变击溃,正如许多其他毁于爱情的女作家一样,“她涉入自己太深了。”

萧飒曾写道:“小说就是人生,总是无可奈何。”但人生不是小说,不是关上书页就可以结束,不是留一串省略号作者就可以放弃,所以,一定要撑下去呀,一定要站起来。

谁不曾辜负谁或者被辜负,谁不曾伤害谁或者被伤害,谁不是暴风雪,谁不是松枝?而有一句最滥俗的诗是这样说的: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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