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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太阳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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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舟就在湖心,他用尽全身力气游过去,花舟却已到了另一方。
  他再游过去,花舟已远了。
  这花舟就象是梦中的花,风中的雾,水中的月,他能看见,却永远捉不住。
×  ×  ×
  夕阳已消沉。
  黑暗的夜,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笼罩大地,远山,湖水,都已沉没在黑暗中。
  那刚才还在夕阳下发着光的太阳神使者,也已变成了一条黑暗的影子。
  可是他仍在,仍在湖畔,冷冷地看着小马在湖水中挣扎、追逐、呼喊。
  只可惜他的呼喊永无回应,他追逐的也仿佛是个永远追不上的幻影。
  夜色更深,更黑暗。
  湖水冰冷。
  他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直刺入他的四肢,他的骨髓。
  他沉了下去,沉入冰冷的湖水里。
  (三)
  没有水了,有火。
  火焰在燃挠。
  燃烧着的火焰闪动不熄,让人几乎很难张得开眼睛。
  可是小马终于张开了眼睛。
  火焰中伤佛也有一个人的影子,火焰又像是鲜花,人仍在花中。
  “小琳,小琳。”
  他想扑过去,扑向火焰。
  ──飞蛾为什么要扑火?是因为它愚蠢?还是因为它宁死也要追求光明?
  他想扑过去,可是他不能动,他的全身上下、手足四肢都已不能动。
  幸好他还能看,还能听。
  他第一个看见的人竟是老皮。
×  ×  ×
  老皮站在火焰旁,笑嘻嘻地看着他。
  也不知是因为火焰的闪动,还是因为他的眼花了,现在这个老皮,看来已不象他以前认得的那个老皮。
  以前的老皮虽然皮厚,虽然赖皮,看起来却是个蛮象样的人,高大挺拔、像貌堂堂。
  ──一个人若是长得很不象样,怎么能够在外面冒充“神拳小诸葛”,怎么能在外面混吃混喝、招摇撞骗?
  可是现在这个老皮样子却变了,竟变得有七八分像疯子、三分像白痴。
  以前的老皮一向很讲究衣服,在这种“只重衣冠不重人”的社会里,要想做一个骗子,几件好行头是万万不可少的。
  可是现在他居然只穿着条短裤。
  小马看着他,心里又在想一件事──一拳打扁这个人的鼻子。
  只可惜他连拳头都握不紧。
  老皮忽然笑嘻嘻的问:“你看我怎么样?”
  小马只能用一个字答复:“哼!”
  老皮道:“可是我自己觉得好极了,简直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
  他笑起来很像白痴:“到了这里后,我才知道以前的日子都是白活的。”
  小马道:“滚。”
  老皮道:“你叫我滚我就滚。”
  他居然真的往在地上一躺,居然真的滚走了。
  看着他像野狗般在地上打滚,小马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总是他的朋友,现在这个人还能不能算是人?
  再想到小琳,想到她很快就会遭到的事,小马更连心都碎了。
  他没有流泪,也没有呼喊,只因为他发现那太阳神的使者正在火焰后冷冷的看着他,道:“现在你还有两条路可走。”
  小马只有听。
  使者道:“如果你真心皈依我,现在还来得及;如果你想死,也方便得很。”
  小马真的很想死。
  他已救不了老皮,也救不了小琳,他恨不得能立刻投入火焰,让自己全身的骨骼血肉化作灰烬。
  可是他又想起了丁喜的话。
  丁喜是他的好朋友,是他的兄弟,丁喜一向被人认为是“聪明的丁喜”。
  丁喜曾对他说:“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只有懦夫才会用死来解脱。”
  “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有决心、有勇气,无论多艰苦困难的事,都一定有法子解决的。”
  火焰中仿佛又出现了丁喜的笑脸,笑得那么讨人喜欢,又笑得那么坚强勇敢。
  小马忽然道:“我不想死。”
  使者道:“那么你就该明白一件事。”
  小马在听。
  使者道:“现在你的命,已经是我的。”
  小马道:“我明白。”
  使者道:“你准备用什么来换回你的命?”
  小马道:“要什么?”
  使者道:“蓝兰。”
  小马很意外道:“你想要她?”
  使者道:“很想。”
  小马道:“你不想要轿子里的那个人?”
  使者道:“很想。”
  小马的心在下沉。
  他并不是不很聪明的人,他当然已明白使者的意思:“你要我用她来换小琳?”
  使者不否认:“只要你跟你的朋友站在我这一边,他们绝对逃不出我的掌心。”
  小马并没有答应。
  他不敢答应得太快,他不敢让对方有一点儿怀疑。
  过了很久,他才试探着问:“你要我替你做事,当然要先放我走?”
  使者道:“当然。”
  小马的心在跳:“你相信我?”
  使者道:“我相信。”
  小马的心跳得更快,道:“你认为我是个随时都会出卖朋友的人?”
  使者道:“我知道你不是,但他们并不是你的朋友,老皮却是的,还有小琳。”
  小马的心又在往下沉。
  使者道:“所以只要你答应我,我立刻放你走,在十五日出之前,你若不带他们来,那么你的小琳就……”
  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说下去。
  小马更不愿意再听,忽然问道:“我只一有点儿想不通。”
  使者道:“你可以问。”
  小马道:“你们最恨的本来是我。”
  使者也不否认。
  小马道:“轿子里那个人,却只不过是个陌生的过路客,而且还有重病。”
  使者道:“嗯。”
  小马道:“现在你们宁可为了他而放过我,他对你为什么如此重要?”
  使者回答得很干脆:“他值钱。”
  小马问:“值多少钱?”
  使者道:“多得你连做梦都想不到。”
  小马没有再开口。
  他想吐。
  他看见老皮又爬过来,正想吻使者的脚。
  他想不通一个人为什么会在一日间就变得如此可怕。
  使者道:“你应该感激我,我没有让你吃草,可是我已经给你吃了另一种药!”
  小马的指尖冰冷,忍不住问:“什么药?”
  使者道:“当然是毒药。”
  小马道:“毒药也有很多种。”
  使者淡淡道:“十五的日出之前,你若还没有把人带来,你就会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毒药了。”
  (四)
  九月十三,夜。
  夜已深,有雾。
×  ×  ×
  太平客栈的窗内仍有灯,从雾中看过去,灯光朦胧如月色。
  屋子里没有别的人,他的算盘打得“得得”晌,这正是他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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