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烈一招“天魔舞杵”没有碰上对方的兵刃,已知危险,这时忽听身后一声断喝,急忙往前一纵,却料不到戴文玉身随剑走,已扑到他的背后,又喝道:“着!”孟嘉烈这时真个吓得惊魂出窍,连到应招的机会都没有,凌空一个翻身,飞落台下,惹起观众一阵鬨笑。
戴文玉见采一花 蜂已逃下台去,自己不便追着下去,立刻收回宝剑,站在台口盈盈一笑道:“想不到好一个成名的人物,原来只会脚下抹油……”
话声未毕,一股淡淡的轻烟,随着一股烈风飞上台来。
戴文玉双肩一沉,正待运用劈空掌力,把这股“瘴烟”倒撞回去,这时,侧面一声娇叱,一股烈风把那“瘴烟”吹向空中,接着东棚里“哎呀!”一声,一位五十多岁,骨瘦如柴的老年人,倒在地上,东棚的群凶也一阵鸟乱。
戴文玉微微一愕之间,东棚里又哈哈一声长笑,一条人影抢上台来,戴文玉一听那笑声,就知那人的内功一精一湛,这时见到人影扑到,急忙往侧方一退,眼前一花,来人已经安安稳稳地站在台上,身法之快,是前所未见。
戴文玉定睛一看,来的这个人年纪约有六七十岁,高约七八尺,瘦得如同一根竹竿,唯有双目露出两股凶恶的光芒,碧篮篮地令人可怕。戴文玉连忙拱一拱手道:“这位前辈何人,为何助纣为虐?”
那瘦老人双眼一翻,仰天大笑一阵,才又一陰一恻恻地望了戴文玉一眼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快找那施暗算的人上来说话!”
戴文玉听了,不由得气往上冲,秀眉往上一扬,星目含嗔喝道:“我尊你一句前辈,不过是见你那么老的年纪,好意叫你退去罢了,难道还怕你不成?既然不肯通姓名,就请进招罢!”
那瘦老人又杰杰一笑,才又冷冷地说:“你这娃儿真不知道厉害,要知道我赤发灵官说一是一,二是二,从来就不准违拗的,不过,姑念你无知,就此准你退去,饶你活命!”
戴文玉听到瘦老人说出名头,不禁就是一怔,暗喊句惭愧,仔细地往老人的头上一看,果然见判官帽下面的鬓脚,隐约透出赤光,自己在江湖上行道,也曾经听说过此老的名头,却不知道在这时候遇上,但是,自己也不便示弱,就在这一沉吟之间,赤发灵官又冷冷道:
“怎么样?还不快点退下去,难道要找死?”
这时,戴文玉再也忍不住了,也就拱一拱手,冷笑道:“既然老前辈一定要淌这浑水,那么晚辈也只有领教几招!”
此话一出,赤发灵官登时须目俱张,沉声喝道:“算你有胆!进招罢!”
戴文玉陪笑道:“既是这样,就请老前辈亮出兵刃,好待晚辈进招!”
赤发灵官更加大怒道:“老夫三十年来,不用兵刃,就凭这双肉掌打发你!”
戴文玉还是陪笑道:“既然老前辈不用兵刃,晚辈也只好收起兵刃了!”
果然一挽剑花,“噹!”一声,把剑纳回鞘里;这一下反而把东西两棚的成名人物吓了一跳。文亮和秦平都相对地看了一眼道:“这孩子好大胆!”
文亮更轻轻地推着罗凤英道:“这个赤发老贼辣手得很哩!你去照顾照顾,必要时助你师姐一臂!”
罗凤英微笑着,点一点头,缓步离开西棚,原来这赤发灵官的功力确非常人可比,尤其他练的完全是一陰一柔掌劲,和劈空掌劲是殊途而同归,劈空掌打出是一路的劲风,而一陰一柔掌击出只是一一团一 的柔气,要到达跟前,才能够发觉,因此,也使对方最不容易躲开。
自从赤发灵官练成这套掌法之后,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不知被他毁去多少,可是,作恶多端,必然身毙。正当他练一陰一柔掌到达极顶的时候,不知在何处一个墓窟里得来半部道书,又说明练一陰一柔掌之后必须练僵一尸一功,否则必然丧生在自己掌力反弹之下。
赤发灵官当然将信将疑,立刻找到一株大树来试验自己的掌力,那知掌力发出之后,那棵树仍然纹风不动,而自己的身上却起了反应,幸亏他有很好的轻功,一个“筋斗翻云”倒纵了回来,可是下半截已经受了重伤,调养一年多,仍然不能复原,一陰一柔掌也未能到达造极的阶段,僵一尸一功也只能练个两三成,于是,懊悔不迭。尤其奇怪的是:他那一陰一柔掌劲发出石也为穿,可是朝着树上打击,却不伤毫末,屡试不爽,这才悟出道理来,原来一陰一柔掌是纯柔之力,所以能够制刚,但遇上柳树,却是至柔之物,而一陰一柔掌反为所制。
这时懊悔已迟,仔细想了又想,反而疑心到有仇敌故意遗书害他,因此藏慝多年,苦练白骨掌的绝技,杂入一陰一劲,到了最近才来到酆都,却被松林老怪网罗了进丢,戴文玉虽久闻其名,但那知他真个厉害?
赤发灵官一见戴文玉收起宝剑,气得他老脸都红了起来,喝道:“你要找死,可怨不得我!”
戴文玉微笑道:“老前辈!看招!”
双掌往外一分,然后往里一合,掌心微微朝前面一推,一股劲风,已扑往赤发灵官的胸口。
赤发灵官原已知道戴文玉剑法一精一奇,只须两招就把采一花 蜂迫落了擂台,后来苗疆毒瘴的门人曹岳风发出一把“瘴烟”,却被旁边一女子的劈空掌力震散,连带曹岳风也被人家不知用什么东西打瞎双目,自己才出来叫阵,却不知道戴文玉头一招就用起劈空掌力,但是,仍以为这一女子能有多少内劲,于是,袍袖一扬,也用出三四成掌劲,推往前,双方掌风一触,只听到“绷!”一声过处,台板阁阁作响,三丈多高的席棚,也被这一阵风刮得沙沙作响,这时,双方都惊觉到对方厉害,不敢轻视。
赤发灵官一时大意,接了戴文玉这一掌,虽然身一体没有受伤,但也觉到真气受了震荡,这时更不容戴文玉进招,双掌一错,就势往前一推,发出一股柔劲。
戴文玉见赤发灵官双掌推出,分明是用内功进招,可是却没有感到什么拳风,知道对方用的是柔劲,急忙娇一躯一挺,平地拔起五六尺,然后双脚往上一跷,倒扑了下来,两臂往外一扬,再往里一圈,“寒塘鹤渡”挟着强烈无比的掌风,罩到赤发灵官的头上。
赤发灵官见到自己的掌劲发出,对方已跃开原地,急忙纵身往后,蓄势以待,这时忽见劲风起自头上,知道对方用的鹤形掌,凌空击下,方圆两丈之内都已被掌风笼罩,万难逃避,只得一沉身躯,双掌往上一翻,用足了功力反托向上,这时,忽听到“照呀!”一声,接着“蓬!蓬!”两声巨响,各人眼睛一花,戴文玉已经像断线风筝,轻悠悠地飘出一台外四五丈远,可是赤发灵官却瘫在台上,一动也不动了。
这时,台侧一声娇喝,飞过一条身影,直冲往戴文玉那边,一伸手,把戴文玉抱在怀里,接连两纵,进入了西棚,急忙从身上取出几粒丹药,纳入戴文玉的口中,顺便度一口气,把那灵药灌进戴文玉的肚里,然后把戴文玉平放在一张长椅上,拿了斗蓬给她盖好,才望着文亮笑道:“好险!”
文亮笑了一笑道:“你这一手做得很好,可是,恐怕那些贼人会一胡一 赖哩!”
秦平忙问道:“罗姑娘!是你做的手脚?为什么我都看不出来?”
西棚各人都同时注视着罗凤英等着她答覆。
罗凤英摇一摇头道笑道:“我只是叫了一声吧!”
秦浣霞笑了起来道:“姐姐!你的嘴可是有毒?”
罗凤英怔一怔道:“你这话怎么讲?”
“如果不是嘴里有毒,为什么叫了一声,那赤发灵官就被你叫死了?”
罗凤英瞋了她一眼,才笑道:“你这个笨虫,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秦浣霞被罗凤英说得粉脸通红,低下头去,罗凤英见了又怜恤地说:“你这个人哪!”
秦浣霞抬头一望。罗凤英又笑道:“你听到我刚才喊一声是什么?”
秦浣霞想了一想道:“是不是照呀?”
罗凤英点一点头道:“你听的对了,可是你能猜到赤发灵官听到的是什么?”
秦浣霞顺口说:“还不是听到‘照呀!’”罗凤英笑着摇头道:“你错了,赤发老怪必然听到一声‘照打’!”
秦浣霞奇道:“这是为什么?”
罗凤笑道:“譬如两个人在面对面相打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后面喊声‘照’,你说他这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秦浣霞道:“当然恐防暗算呀!”
“所以他就会把‘呀’字听成了‘打’字!”
罗凤英这话一出,西棚各人除文亮早就雪亮,秦平也已经明白之外,自卫千里以下,全都“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卫千里望了东棚一眼,回头笑道:“赤发老怪料想难活了,但戴女侠也已受伤,我们还是得不偿失……”
罗凤英接口道:“卫庄主放心,我师姐决不妨事,而赤发老怪断难活命,因为他是被我师姐的掌力直接击中的呢!”
东棚那边经了这一阵混乱之后,忽地又传来一声长啸,啸声一停,居中那台上已站了一个须眉皆白的老人,罗凤英定睛一看,认得是昨天戴文玉一指给她看的那个白额巴蛇万世仇,正待飞身出场,却是信儿跑过来笑道:“罗姑姑,你要招呼戴姑姑,这场让给我吧!”
也不待罗凤英答话,两臂一扬,旋风陡起,拥着小身一子又飞上台去。
万世仇见旋风飒飒,一个蓬头童已到了台上,认得又是打伤震天雷的那个小孩子,立刻大喝一声:“小鬼嫌命长了,又来找死么?”
信儿笑嘻嘻道:“小爷和你有万世仇,却要抓条蛇儿耍耍。”
万世仇见信儿把他的名号拆开来取笑,须眉一展,右手往腰里一探,一抽一出一条长约四尺的奇形短鞭来,漫看他这条鞭长仅四尺,却是两头都带有三寸多长的暗舌,而且一端藏有毒汁,一端藏有毒针,如果功力不敌人家的时候,就一手执定中段,一按暗钮,毒汁就射一向对方的头面,毒针就射一向对方的身上。万世仇几十年也就仗这一条“毒龙鞭”而成名,差不多在江湖上行走的人物,都知道他这条鞭的歹毒。
文亮在西棚里一看万世仇亮出兵刃,也知道厉害,急忙喝道:“信儿小心,鞭上有毒!”
信儿先应了一句:“知道了!”
又对着万世仇嘻嘻笑道:“听说你这鞭上还会放毒,就先放出来吧,省得过一会来不及了!”
说完也不进招,就站在万世仇的面前,昂着小脑袋,打量着万世仇,一脸蔑视的表情。
万世仇被信儿惹得他心头火起,也不顾什么道义不道义,大喝一声,手中鞭“迅雷轰顶”当头打下。
信儿在起先已连胜了两人,那把这条白额巴蛇放在心上,等到鞭梢将到头上,小身一子立刻往下一坐,抢入万世仇的洪门,就要进招。那知万世仇的“青龙鞭法”确是非凡,而且因为鞭身很短,使用起来更是灵活,他一见信儿欺身一招,心里暗叫:“你找死!”
右手一抖,鞭梢倒卷了回来。“澜一江一 撒网”拦在信儿的前面。如果信儿不是收招的快,那么,双手都要被他打断。
信儿吃了这一下子小亏,再也不敢轻视,立刻施展起“旋风舞絮”的身法,绕着白额巴蛇乱转。说到这种“旋风舞絮”的身法,确是不同凡响,施展起来只见尘沙滚滚夹一着一条小身影在转,而这条小身影也变成了一堵矮墙把白领巴蛇围在中心,本来和“鹄鶿夺蝮”是同源的身法,因为信儿是在梦中学艺,所以没有练成劈空掌力,以致不能尽量发出它的功力,由他这样也把这条老巴蛇围困起来,一时也冲不出去。
白额巴蛇虽然不懂得信儿用的是什么功夫,但是当信儿空手夺下史丹的长剑,摔倒震天雷徐严谷的时候,已经赏识了这种身法,这时,看到信儿又施展起这种身法,倒也识得厉害,立刻鞭梢一转,握紧了中段,两端就像两个毒蛇头,伸伸缩缩,尽朝着信儿的身影,迫得信儿进不了招。渐渐,信儿的身法越来越快,白领已蛇的鞭法也越来越紧,两棚的英雄和台下的观众,除了少数的几名高手之外,都只看到两一团一 影子在台上打转,分不是谁是信儿,谁是巴蛇。
文亮和秦平看得紧张起来,都走出西棚到了台前,东棚里的黑玄坛宋东明、翻一江一 犀宋一波也都走出棚外,双方剑拔一弩一张,一触就要变作群殴的时候,文亮似乎听到身旁有一个苍老的口音道:“那小孩不致落败,你紧张什么?”
声音清晰异常,可是,回头一看,那有什么老人,其馀的观众个个都凝神望着台上,文亮知是高人指点,心里也稍觉安慰,转眼之间,台上又是百几十招过去了,双方仍然是无法进招,直打得惊魂落魄,台前的观众不用说也是个个盼望信儿得胜。
忽然看到外围的圈子骤然一紧,一个灰白的影子被抛落台下,文亮和秦平紧张过度竟“哎呀!”喊出声来,但是,却听到台上“吃吃!”在嘻笑。
文亮急忙定睛一看,原来是信儿满头大汗,仍然屹立在台上,手里还拿着白额巴蛇的毒龙鞭,这时,观众已经一阵欢呼,但是文亮却喜得一声也响不出来,反而是流下几滴惶然的清泪。
就在这个时候,东棚一声大喝,飞上一个像铁塔般的老人,刚一到台上,立刻运剑如风,往信儿当头就劈,信儿连忙一闪身躯,避过一招,正待发话,秦平已经怒不及待,双脚微微一顿,飞身上台,一挺手中剑拦在信儿的前面,朝着宋东明喝道:“你们以老欺少还不够,又想用车轮战么?”
朱东明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横来架梁?”
秦平冷冷地笑道:“你瞎了眼不认识我,可是,我却认得你是在玄武庙守门的那只畜生!”
这话说完,台前又是一阵鬨笑。
宋东明那能再听下去,左臂往后一分,右肩一侧,剑走偏锋,拦腰削到。秦平看见敌招已发,立刻一沉右腕,剑尖斜斜往上,“拨雾看天”化开了来势,同时剑锋顺着对方的剑身往前一削。
宋东明见对方用此奇门险招,知道如果不急把宝剑收回,势必被削断手腕,可是,此时自己的剑已被人家黏紧,要想收回已是不易,只得双脚往前一挺,使一个“金鲤穿波”的身法,全身一抽一退。
秦平没有防到他会来这样一着,身躯被迫得往前一顿,幌了两幌,几乎失招,心里暗骂一句:“狡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