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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间地狱

这四个女奴虽然一言不发,但八只眼睛却一直偷觑这两个同样身份的男人,尤其以看秦重多些。熊烈害臊地别转头,等到她们退出去后,这才把头转回来,道:“秦重,难道这些酒菜是给我们吃的?”

秦重点点头,和他一同据案大嚼,两人喝了几杯,肚子也填饱了之后。熊烈长长叹口气,道:“我一生未曾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还有美酒,啊,两年前我还未到这大理山来,曾经偷喝过一次,才知道酒的味道,但也因那次偷酒喝,才被主人把我卖入官家,然后被送上这大理山……”

他说得感慨万千,眼中闪出光辉。秦重怜悯地瞧着他,忖道:“现在他正忆起山下那些日子,虽然一个贱奴不会有什么快乐的日子,但回忆总是会比现实美丽些”

于是他也禁不住记忆起过去,那个爱他超过自己生命的妻子袁绮云,忽地闪现在他心头,这使得他在怅们中又有点儿惭愧,因为他居然把她遗忘了好久,由分手之时开始,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忆起她。

他走到窗边,外面是一片石地,再过去好些山峰,都是光秃秃的石山,石山再过去,方始是郁苍的山峦,远远望去,也可以看出远山上尽是耸天古树,郁结成林。

直到晚上,都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熊烈尽情享受那柔软的床铺,以及那丰盛的晚膳。

次日早晨,飞虎军统帅高盛亲自来看他们,和颜悦色地看他们好好休息几日,临到出门时,秦重实在忍不住,朗声道:“高将军留步,小可斗胆请问一事……”

高盛回头笑道:“你不必询问,有些问题连我也莫名其妙”说完大踏步出去,只听靴声橐橐,以及一路敬礼之声,渐去渐远。

直到第四日,秦重和熊烈被遣回另外一个石窟,改编在这座石窟的名册内,不久便随着大队开赴工场。

那个工场在一片石壁之下,地方甚是广大。工作分为两种,一种是熟练工人体力较差的,便担任采石,先由精通石脉的贱奴,划好开采路线,然后用各种工具挖掘开采。这些工具由两个人才举得起来的大铁锤以至像小指般大的特制钢凿都有。由那精通石脉的贱奴指挥,十分紧张地进行工作。

另外一组是担任搬运,由山上通往山下平坦大道,都设有滑车,但从采掘地点搬到滑车,与及出山这一段起卸却极为艰苦,最惨的是要在烈日之下不断工作,体力稍差,做上一日,第二日根本无法恢复疲劳。纵然是身强力壮的人,日子一长久,也吃不消。是以每日完工时,所有的贱奴们无不精疲力竭,几乎无法走回石窟。

秦重因是新手,故以担任搬运,一天下来,几乎支持不住。上身的皮肤都晒焦了,头面因有竹笠保护,较为好些。

第二日他已了解那些贱奴们为何在工场中都不交谈,虽然谈话并不禁止,只要不停地工作,随便说多久的话都可以。但昨日的疲乏尚未恢复,目前的苦工又永无休止,烈日毫不怜惜地晒炙得周围一片火热,每个人都只愿多喝几口水以及静默地工作,从工作中忘却一切痛苦,包括失去希望的痛苦在内。

晚上他因疲劳过度,反而睡不着,自个儿走出石窟,靠在洞壁上,望着天上繁星,脑中杂乱地胡想。

以前那个石窟中的贱奴,都是扩悍凶野的贱奴,因此那个洞窟不但设有铁栅,晚上封锁住出入通路,还有守卫终夜警戒。现在这个洞窟的数百贱奴,都是品行良好,性情驯良的人,是以享受较多的自由,洞窟的门完全敞开,每人的铺盖杂物都不收回,有些贱奴们甚至会有些金饰之类的私产。

他惘然想道:“可怜那上千个有血有肉的人,却悲惨到这等地步,我相信他们不但不愿意说话,恐怕连思想也完全消失……以我来说,现在也懒得和熊烈说话,说话太费力了,世上最长舌的妇人,到了这个地方,保管也不愿饶舌……”

偶然间会想起妻子,那圆圆的脸庞,大大的眼睛,曾经付与他多少情意。但每次他想起妻子的原因,都是因为想起那位美艳绝世的公主,她的影子和声音,时时在他心头闪现过,然后,有时便联想起妻子!

对于那位公主,他当然没有什么企图,也没有什么爱恨。不过因为她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故此不知不觉中常常想到她。倒是那面貌姣好的女将军,他越来越恨她。因为他肯定这个女将军破去他的武功,只有她才有这等功力对付他!

不知几时他已坐在地上,靠着石壁睡熟,然后一觉醒来,红日已高悬山顶。但他身上犹有露水。

洞窟中一片静寂,他怀疑地站起来,心想这刻早该去到工场,何故还未有人起来?

当下走人洞中,只见这个极为宽广的天然岩洞中,没有一个人影。

一个人从黝暗的角隅走出来,却是那熊烈。他欢喜地道:“真奇怪,托你的福气!我今日又免去一日苦工,可以好好休息”

“他们呢?”秦重问道,这时注意到熊烈手中一包东西。

熊烈把手中之物交给他,道:“他们早就去了工场,这包饭是你的,味道好极了……”

秦重接过来,要分给他,熊烈却说已经吃了一份,再也吃不下去。秦重便津津有味地大嚼起来,但他一面吃着,一面却十分感慨。这包粗饭如在往日,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但如今却觉得比山珍海味还要受用,可见得自己虽然倔强,却强不过环境的折磨。

熊烈拉他回到铺盖处,他们原是铺在一起。自己躺下去,道:“好不容易可以躺躺,何必站着说话!啊,几时能够躺上三日三夜,大概就不累了………”

秦重已吃完那包饭,问道:“你还觉得疲倦么?我教你一个方法,也许有效……”

当下把内家调息运气之法,传授给他。熊烈身体虽然粗笨如牛,但脑筋却不错,兼之心无杂念,不久已能瞑息静坐,吐浊纳清。

秦重自家已试过,本想破出重新筑建根基,由头做起,希望可以练回一身功夫。但只一调息吐纳,便心跳气促,百脉贲张,热血直攻心头。这种现象便是走火人魔的先兆,故此试了多回之后,便弃绝此望。

如今见熊烈一下子便领悟心法,练得极好,不觉十分妒忌。暗想此人真是一块练武的上好材料,如由自己悉心指点,一年工夫,可抵其他的人十年苦功。须知内家功夫,除了有名师指导以外,最要紧的是禀赋和心性。像熊烈这种年纪已有相当大,但心性纯一得有如婴儿的人,世间罕有。加上他的根骨奇佳,故而秦重有此信心。

半个时辰之后,熊烈方始睁开眼睛,但觉四肢百骸,力气充沛,尤其心头一片湛然明静,平生未曾试过。不由得欢然道:“你这个法子真好,我每晚来一下,就不怕任何辛苦了……”

秦重心念一转,道:“我且问你,你说托我的福,得以休息一日,你何以知道是托我的福?”

“我……我不知道……但这是从来未有过的事!那个青衣人一直看着你……”

他说不出什么具体有力的理由,但他直觉地感到事情是这样。秦重明白他的意思,道:“很好,这就够了,我再问你,你会不会感激我?不但因我的福气,还有我传授你这种除掉疲劳的功夫熊烈诚心地点头道:“当然感激不尽……”

秦重沉声道:“我不但可以教你除掉疲劳的功夫,而且还可以教你武功,那些飞虎军在你面前,不过像只蚂蚁,一掏便死……”

熊烈几乎叫起来,道:“武功,那多好啊?你是哪一派的?一定是白衣派的……啊,我明白了,你是白衣派的,所以高将军才会特别优待你,那个青衣人一定是白衣派的高手”

秦重摇摇头,道:“我不是白衣派的,你别扯那么远,我还要问你,假如你要学武功,拜我做师父,那么以后是否服从我,听我任何命令?”

熊烈眼中露出向往之色,道:“你不教我武功,我也听你的命令。何况我是你的徒弟,天啊,我如果学会武功,那多好啊……”

仙人剑秦重道:“你跪下起个誓,就算是我的徒弟,以后每晚我教你一点……”

第二日秦重又开始在工场工作,晚上他虽然极为疲乏,但仍然振起精神,向熊烈讲解运气练功之道。这样过了几日,他实在支持不住,晚上疲乏得无力说话。熊烈却在静坐之后,便恢复了体力,见秦重这般模样,便替他捶骨捏筋。

秦重酣然入睡,第二日精神大增,不觉如有所悟。这天晚上,便指点熊烈替他推揉全身十八处要紧穴道,这种手法原是武当派不传之秘,可以强筋固骨,也可以帮助真气运行,增长功力。

此法果然大有灵效,半个月之后,秦重已觉出真气渐凝,大有恢复原有功力的迹象。

熊烈也进境神速,秦重见他只须苦练下去,内功自有成就,便开始教他剑法,只因限于地方和种种顾忌,只能遂日一招半式地传授。熊烈在心中反复记住身手步眼,觑到无人注意时便依样比划一下,因此学得甚慢,好几日才学熟一招。但不用兵刃的拳法和掌法却学得快些,尤其是大擒拿手和空手入白刃之类的手法,不久便纯熟精妙。

又过了十余日,秦重已能将一缕细弱的真气,运遍全身。不过觉得十分危险,屡屡有流窜涣散的迹象,是以他不敢着急,平常搬运石头时,更不敢运用真力。

现在他已察觉出自己乃是被一种近似“五阴绝脉手”之类的手法,把“中庭穴”闭绝住。他真想冒险凝聚全身真气,强行把“中庭穴”冲开。但因那中庭穴离心脉最近,只要一不成功,真气散逸人心脉之中,登时便命丧当场,连想做个残废也办不到。故此他不敢冒险,甚至在提聚真气之时,也微弱地调运。

又过了一个月,他虽然能够不用熊烈为他推揉穴道,也可以恢复体力,但伤处仍然毫无痊好的迹象,每当真气流过中庭穴时,便屡现警兆,呼吸微促。

在工作方面秦重因天生聪明过人,眼力又比常人为强,故此半个月前,便因他辨认得出石质和石中纹理脉络,便改为开采工人。

每日由黎明时分便起来,到工场去,领了采石工具,随着班头到采挖地点,然后或用利锹,或用钢凿,把质地极佳的大理石块挖下来,然后由搬运工人运走。直到傍晚,视线不清,这才收工返回石窟。

工场中一天到晚都听到药水泡浸过的皮鞭响亮的声音,这些鞭打声总是从新来的贱奴身上发出。原来凡是被送到此地来的贱奴,一定是天性桀骜不驯,无人肯买,于是官府便从这些卖不掉的贱奴中,选出身强力壮的,送来大理山。“任是一等顽劣的贱奴,到山上不须半个月,便被磨折得半点大气皆无,他们已别无所求,只希望有多一点休息睡觉的时间,便于愿已足。

秦重自家经历过这种日日夜夜都十分疲倦的日子,因此十分了解这些贱奴们的心情。现在虽然因略为恢复功力,每晚可以练功行气驱祛疲劳,但直到此时,他的雄心壮志尚未回到他腔中。因为一来每日不断的辛苦工作使得他情绪低沉,二来他能否恢复功力,仍是疑问。

这天下午,他奉命独自开凿一块石头,那个经验丰富的班头认为那一处可能蕴藏着比大理石贵重千百倍的上佳良玉,特地分出一人慢慢采凿。秦重在烈日之下,晒得头昏脑涨,但他却不敢休息,叮叮当当地凿个不停。

他站在一个石坑中,深达胸口,那块噗石虽然在地面处,但站在坑中开凿,总比佝偻着身体动手舒服省力。

这时已是午未之交,他已工作了足足五个时辰,累偿之极,忍不住停停手,怅然长叹一声,抬起眼光。

忽见在他右侧尺许处,站着一人。他的眼光直射时,适好瞧见那人小腿以下的部分,如要看清面目,便非仰首不可。

说他瞧见那人小腿,其实不确,只因那人青袍曳地,根本连脚上穿的什么鞋子也看不见。

仙人剑秦重微微一怔,目光凝定在那截曳地青袍之上。

他看出这件青袍乃是极上等的丝绸,心想如是男人,在这等大热天必无穿着如此之长的丝袍之理,故此初步可以断定这人定是女性。

其次他便想到自己虽然武功已失,但耳目仍比常人敏锐许多。这个人能够在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旁边,站了不知多久,可知这人脚底极轻,非身怀上乘武功之士,不能这样。

最后他便想到当日自己被那飞虎军军士王荣用药水鞭打昏之后,曾经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青衣人,据说一身俱包裹住,仅仅露出眼睛。目下这个神秘的人,多半就是以前那青衣人。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极快地掠过,他正想仰头看个究竟,但他疲倦得连抬头也费力,最主要的还是他心理上觉得自己既然已是贱如蚂蚁的奴隶,纵使这一仰头,满足了好奇心,但又有什么用?

这股自卑自怜的情绪,充塞满他心头,使得他惘然轻唱一声,反而垂下头颅。

但他的眼角仍然瞅见那青衣人依旧讫立在旁边,过了一会,那人还没有移动。

他暗中苦笑一下,道:“假如他一脚踏在我头上,或者向我吐一口唾沫,我会不会生气呢?啊……为何我现在一点火气都没有?我已被环境磨折得壮志全消了么?”

这一瞬间,他忽然记起自己何故会漂洋过海,远远来到这个异国。在中原赫赫有名、英俊潇洒的一代剑客“剑神”石轩中蓦地泛现在他心头……

然而他一点也不激动,他像是替别人想起什么事似的,自己却冷眼旁观。

他禁不住又苦笑一下,忖道:“这件事我居然能够遗忘了这么久,多么令人奇怪啊……假如当日我和现在的我一样,我决不会觉得那么羞辱,那么没齿不忘……”

于是他又叹口气,眼光悄悄移到那件青色的丝袍上。

“这个青衣怪人站在这里,工场的人们不知何等诡异地望着我们的举动……唉,他为什么不踩我一脚,或者不屑地吐我一口唾沫呢?我是这么卑贱无用,连望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经过这些日子来,他已被训练得本能地知道自己偷懒停手的时间太多,鞭子马上就要飞落在他背上。于是立刻低头动手凿石……

“叮叮”地凿了几下……旁边那青衣人忽然走到他面前,那件曳地的青丝袍,就在他眼前。

不论他想不想看,但那件青袍就在他眼前,因此他没有法子看不见。

那件青丝袍微微飘扬一下,在袍下一颗石子飞起来,打在他额头上。

秦重停手不凿,心中却悲哀地想道:“事情终于来了,平静了一段时间,但我的磨折岂仅止做了苦工便罢?这人会怎样折辱我呢……”

他仍然没有抬起头,同时他的心中没有愤怒,更没有反抗的意志,只有一种深远的悲哀……

那件青丝袍轻轻一飘,又有一块小石飞起来,这次飞得高些,“啪”

的一声,打在他头上竹笠上。

“他很客气哩”他想,“假如这就是折辱的话,那就无所谓了……”

青丝袍忽又飘动,这次飘得高些,秦重眼快,隐约见到袍下露出一双绣花软底鞋。但他还未看到其他,头上的竹笠已吃那人一脚踢得掀向后面,若不是有条细绳绷住下颔,那顶竹笠非得飞开老远不可。

仙人剑秦重剑眉轻皱,缓缓抬起头来。他那张俊脸庞虽然比往日黑了一点,但比起他身上焦黑的皮肤,可就相去太远,相形之下,当真是脸如冠玉,目若朗星。

他的眼光由下而上,一直移到青衣人面上,果然看不见半点皮肤,只有双目宛如夜空中的两颗明星。

双方目光一触,秦重苦笑一下,俊脸上流露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表情。

青衣人的目光,凝定在他的面上,仿佛要看透他苦笑之意,又似是为他俊美丰神吸引住,因此移不开目光。

秦重根本无话可说,便转目四瞥,只见工场上所有的工人和军士,都向他们这里注视。大家都因这事罢工,连那些凶狠的军士们,也忘记了用鞭子催促贱奴们工作。

他微微一晒,想道:“大家都似乎等着我这个猴子变戏法哩,可怜我竟变成猴子……”

青衣人见他微晒,却没有转目四望,问道:“你笑什么?”声音十分哑涩,一时听不出是男是女。但秦重已见到她脚上的绣花鞋,当然明白这是个女性,故意哑声说话。

他摇头道:“没有什么,我想起猴子……”

说时,心中却在忖道:“假如这个青衣人是位面貌姣好的女将军,,倒也罢了。若是那些宫女,却来凌辱我,想起来真令人难受青衣人哑声低叱道:“什么猴子?”

秦重淡然看她一眼,道:“我可不是说你,是说我自己!你看我不像只耍把戏的猴子么?他们都在看我表演哩”

他忽然奇怪自己为何说得这么多,也许是太久没有和不是贱奴身份的人说话……但也许是长久没有和女性说话

青衣人转头一看,发觉广大的工场上六七百对眼睛都看着他们,当下低哼一声,取出一个银哨子,按在唇色吹了一响。

哨声尖锐地响起来,几个军官如飞奔来,为首的人,竟是飞虎军主帅高盛。

工场上所有的军士立刻都举手敬礼,贱奴们这时才记起自身的工作,纷纷动手,登时响起一片叮当声,搬运石头时的吆喝声。

高盛将军奔到青衣人面前,肃立敬礼,道:“末将敬候吩咐。”

青衣人哑声道:“这些人呆呆看着我,工也不做,要重重处罚!”

高盛躬身道:“敬请裁夺”这主帅说了两句话,却始终没有称呼那青衣人。

青衣人沉吟一下,道:“等一会才说,你们且退下……”

高盛带着几名军官,敬礼而退。临走时用威严的目光狠狠盯一下这工场的飞虎军队长,那队长面色大变,赶紧向他敬礼。

工场上似乎已恢复正常,但那些贱奴们甘愿冒着皮鞭着体之险,仍不时偷看这个神秘而地位极高的青衣人。

青衣人哑声道:“你出个主意处罚他们如何?”

秦重吁口气,道:“你要我死无葬身之地?他们若是知我的主意,今晚非把我活活打死不可!”

青衣人墓地仰天大笑,声音圆劲清脆,无疑是个女性。

笑完之后,低头注视着秦重,又隔了片刻,才道:“原来你也不过是个极平凡的人……”

秦重听不懂言中之意,反问道:“你本来以为我是怎样的人?”

青衣人冷笑一声,道:“我以为你是个不平凡的人,最少是个铁铮铮的英雄,胆勇毅力都不同凡俗,哪知道……嘿……嘿……”

她冷笑连声,飘飘走开。

秦重看也不看她,颓然垂下头颅,此刻他心中一团糟,无法捕捉任何清晰的念头……

青衣人走了七八步,回头一望,见秦重没有瞧她,脚步一窒,觉得十分奇怪。但只停了一下,便飘飘离开工场。

隔了一会,鼓声忽响,竟是平日集队收工的命令。所有的贱奴都纷纷把工具交到指定的地方,然后走回列队的固定位置。

秦重也这样做了,心中却嘀咕道:“这一回麻烦啦,一定是集队之后,宣布处罚之法,不管我有没有建议,但祸由我起,他们必定不放过我……”

集队之后,队长大声宣布道:“现在返回石窟,你们刚才怠懈工作,今晚晚饭取消,每人打十鞭!返石窟后按次序到警卫室受刑!”

六七百人听了这处罚,竟然毫无声息。秦重心知这现象并非因大家乐意受罚,而是规矩极严,谁敢哼哈一声,便先吃一顿鞭子。

在这大理山上,苦工已不足以当作惩罚,最令贱奴们觉得难受的,便是取消膳食。只因他们全都是健壮大汉,胃口本来就好,加之日日做苦工,“食”之一字,比什么都重要。

熊烈担心地偷觎师父,他在大理山上时日已久,深知凡是令全体被罚的祸首,回到石窟中,非先给他们打个半死不可。这次处罚之严重,从来未有,那顿鞭子本就难捱,何况还取消晚饭?

回到石窟之后,大家纷纷散开,表面上没有一点事故。但等到警卫军士特别把洞口铁栅放下,封好后走开,窟中马上一阵骚动。

熊烈和秦重躲在一个角落中,熊烈轻轻道:“师父,我们怎么办?”

仙人剑秦重道:“你走开,让我一个人应付……”

熊烈怔了一下,道:“师父,你这个命令我怎能听从?”

秦重叹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是当年!这些人何足道也不一会,黑压压一片人潮缓缓拥来,人数虽多,而且眼露凶光,明明不怀好意,却没有一个人发声息。

熊烈明知师父无法动手,当下跃起来,站在秦重身前,沉声道:“各位想怎样?”

人潮缓缓拥过来,把宽大的角落都挤满了。此刻前面的人纵想后退,也办不到。

熊烈也不再做声,反正是老规矩,他和秦重非被揍得重伤不可……

眨眼间人潮已迫近在一丈以内,熊烈生怕那些人绕过他而向秦重动手,血气上涌,陡然大喝一声,欺身上前,双掌并拢向外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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