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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金蝉脱壳(3)

苍海客乔昆见他二人为了争功斗胜,辩起嘴来,心知他二人武功均不可轻视;而且为人都极为量窄,生恐因此伤了和气,当下忙笑道:“南老哥说的对,今天大伙来了,就不能叫那姓江的小子再活着。咱们这么些人一起上,势必打草惊蛇,南老哥先打头阵,咱们在外监视着,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就这么办!”

说着用手拉了白无常沙天九一下,并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请他不要再说了。

可是湘西二鬼,一向是为人尖一陰一,心性最窄,这沙天九尤其是一个软硬不吃的家伙。

他初听乔昆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就对岛上这个无名的少年,存了轻视之心。

因此,他已打定主意,要凭自己一双奇形兵刃“日月双轮”,独自把江海枫败在手下,以抖一抖威风!

却想不到那辽东二老中的南怀仁,竟和他存同样的心思。

他话还未出口,南怀仁却已抢先出头,当然他心里满不是味儿。

此刻见苍海客言下,更似有偏袒南怀仁的意思,不由就更不高兴。

他那两道秀眉霍地一扬,脱口而出道:“这是什么话,你乔老三要是心眼里压根儿就没有我兄弟,干脆就别拉我兄弟来!兄弟我既来了,可不能跑龙套!”

乔昆万万没有想到,这白无常沙天九,竟是这么一个难对付的主儿。

当下不由被他这几句话说得脸上一红,马上赔笑道:“沙老哥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乔昆天大胆子,也不能得罪好朋友呀!得啦,四位老哥不都是来帮小弟我一个人的吗!

还请彼此包涵一些吧!”

辽东二老中的南怀仁,为沙天九那番话说得也是脸上直变色。

所幸他拜兄朱奇,是一个明白大体的人。

他嘿嘿笑了两声,对南怀仁道:“二弟,你这是何必呢!沙老哥日月双轮之下,准能把那个小辈给拾摄下来,我们还是暂时做壁上观好了,你又争些什么?”

说着他又笑了一声道:“沙老哥,就这么说,你先上,咱们在后面给你接着!”

南怀仁见自己拜兄已如此说,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当下冷冷地一笑,退后了一步,不再多说什么。

白无常沙天九满肚子的英雄主义,虽觉朱奇的话有些刺耳,但是他自信手中这对日月双轮,曾经打遍了三湘两湖,从未遇过敌手,就不信这无人的小岛上,一个无名的少年,能逃出自己手下!

他久知辽东二老这老兄弟两个,各人自负一身奇功,根本没有把自己兄弟二人看在眼中。

正因为如此,他才安心,要在他们眼前展示一下自己手上的功夫,好令他们对自己兄弟二人刮目相看。

所以他听了朱奇一番话后,非但不怒,却嘻嘻一笑,说道:“朱老儿,你可别捧我,当心捧高了摔了我的腿!就是这么着,我先上,我要是不行了,你与南老二再接着上不迟!”

说着对南怀仁一笑道:“二哥,你多包涵,兄弟我好几天没动家伙了,没别的,手有点痒,咱们这是自己兄弟,你可别生我的气!”

南怀仁冷冷一笑道:“沙兄你太客气了,其实我要是知道你想动手,我也就不放什么屁了,凭你沙天九手下一对日月双轮,什么天大的事办不了;更不要说一个末学后进、不知死活的小小后辈了!”

白无常沙天九冷哼了一声道:“二哥你别骂我,咱们是少说风凉话,手底下见分明!

走!”

说罢一拉那袭长可及地的白绸子长衫,就像是一片白云似地,飘身下了船,站在岸边的沙滩之上。

辽东二老中的老大朱奇,跟着腾身而起,翩翩如一只海鸟,也上了岸。

随后各人,也都陆续下了船。

他们的身法,都极为轻巧,五人之中,那苍海客乔昆,看起来,还要算是最弱的一个。

上岸之后,那苍海客乔昆压低了嗓子道:“我看,咱们散开吧,由我先同沙老哥上前如何?”

朱奇点了点头道:“就这么说,你们去吧!”

他说完话,一双大袖霍地一分,身形如秃鹰般地腾起,起落之间,已隐身在暗处。

黑无常尚和一陰一,却以冷沉的声音,关照他拜兄沙天九,道:“我和你一块去吧!”

沙天九回头翻了一下眼道:“不必,你也不相信我么?”

尚和一陰一冷然道:“你要小心,依我看来,他一个少年,如无超人的武功,岂能一人独自居住在这无人的海岛之上?”

沙天九知道自己这位拜弟,虽也与自己一样的手黑心辣,但平素行事,却较自己稳当得多。

当下略一犹豫,冷笑道:“我是恨那辽东二老没把我兄弟看在眼中,所以才要争这一口气,你既也不放心,就暗随在后好了。”

尚和一陰一尖削的面容,未作丝毫表情,闻言之后,只一闪身,已退后了丈许以外。

南怀仁也早已隐入了暗处,看起来,这时沙岸上,只剩下了苍海客乔昆和白无常沙天九二人了。

乔昆不知如何,内心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感觉,他顿了顿,苦笑道:“老哥,不是说着玩的,那小子确实不容易对付,你千万大意不得!”

沙天九狂笑了一声,吓得乔昆用力地抓了他膀子一下,沙天九才突地停住了笑声,问道:“干什么?”

乔昆左右看了一眼,道:“小心呀!我的老哥哥,我倒不是怕他别的,是怕他听见了。这小子一精一得很,这附近地理又比我们熟,他要是找个地方一藏,咱们就是找一辈子也找不着了!”

这几句话,倒真把沙天九给吓住了。

他马上沉下声音来,道:“就在这附近么?”

乔昆用手指了一下道:“看见没有?一过那座石峰就到了!”

白无常沙天九点了点头,月光之下,只见他脸上那个鼓出来的肉瘤子直发光,挂在胸前的那把黄胡子被风吹得散了开来。

他仰着脸,转着一双发着亮光的眼珠子,过了一会儿,才点头喝一声:“来!”

喝罢一弯腰,身形窜了出去,就像是一支白色的弩箭一般,一霎时已栖身于那座峰头之上。

乔昆虽也跟踪而上,可是他的身形,显然是慢得多了!

上了峰头之后,就可清晰地看见另一边,那凹进的谷口,平静的黄沙……

再往前,更可依稀地看见有两棵大大的柳树影子!

乔昆指了一下说:“就在那柳树的后面。”

说着他咬了一下牙,仿佛又想到了以往三度受辱的情形,他说:“我先去把他诱出来,老哥,你可要马上给我接应,时候一久,我就难免要出丑了!”

白无常沙天九冷哼了一声道:“你去吧,我要是叫他在我日月双轮之下走上了二十招,就算我输给他!”

乔昆怔了一下,这话听得他甚不舒服,心道:你也太狂了。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沙天九功夫到底如何,自己和他虽是认识已久,却也并不十分清楚,也许他手底下确实有点功夫,否则他怎敢如此轻敌?

这么一想,内心不禁十分高兴,同时更想到,纵然他不是那江海枫的对手,后面还有辽东二老和他拜弟黑无常尚和一陰一接着。这几个人,都是盛名如雷的一等高手,谅他江海枫一个人,就是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苍海客想到这里,胆气更壮,当下向白无常沙天九点了一下头,身形陡地拔起,一个俯冲,正好落在那两棵垂柳的正前方。

他向前走了几步,刚要出声,忽然自洞内传出了一阵冷笑之声,道:“乔昆,你这老儿,果然是你,我候你们多时了!”

苍海客一听是他,顿时自脊椎骨里沁出来一阵冷汗。

他不自禁地一连退后了两步,只见江海枫徐徐自洞中步了出来。

他手上拿着一支木剑,以之轻轻点着沙地。

出洞之后,先望着乔昆微微一笑,只是这种笑容,也和以往大不相同,可怕极了!

他目光向一边的峰头看了一下,徐徐地道:“那位朋友,也请下来吧,不必掩藏了!”

乔昆嘿嘿一笑道:“既然你看见了,那更好,江海枫,今天才是我们争生死存亡的时候!”

江海枫忽地朗笑了一声,啐道:“你也配?”

乔昆老脸一红,道:“我固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是……”

话方至此,沙天九发出了一声尖啸,整个身形陡地拔了起来。

在空中一起一伏,不前不后,正落在了乔昆身边,沙地上只微微地扬起了一小片沙子。

他落地之后,双手抱了一下,桀桀地冷笑道:“久仰阁下盖世武功,沙天九特来拜访,就便请教阁下两手功夫!”

江海枫对来人这种奇形怪貌,丝毫也不惊异,他只是淡淡地一笑道:“海枫不过是借地苦修的一个寒士,奈何四方的英雄,偏是容我不得,一再地逼迫,不知是何居心?”

沙天九自江海枫一出来,就全神贯注在他身上,见他一精一华内敛、态度从容,出言不亢不卑,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果然不同一般!

此时闻言尖笑了一声道:“我沙天九纯粹是来讨教功夫的,胜败倒是无所谓,比完了我扭头就走,莫非是阁下认为沙某不堪承教么?”

江海枫眼光在他面上扫了一下,所谓观其面已知其人,冷冷地一笑道:“只怕没有这么容易吧?”

白无常沙天九秃眉一竖,那白果似的一双怪目连连地翻动,桀桀地笑道:“时间不早,阁下还是识相些,咱们就手底下见高低好了!”

江海枫点了点头,看了苍海客乔昆一眼道:“怎么,你也有兴趣一块来玩玩么?”

乔昆嘿嘿一笑道:“沙老哥已足够把你打发了,小子,你死在目前,尚敢如此狂傲,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忽地把身形纵了出去,立在数丈以外的沙岸上,大声道:“沙大哥,这个地方宽敞,你来这里打发他吧!”

白无常一陰一险地对江海枫一笑道:“请——”猛地一塌腰,已倒纵到那片沙地之上。

接着猛然一个回身,正想举手相招,却听身后一声冷笑道:“这地方果然不错!”

沙天九倏又回身,却见江海枫,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了自己身后,气态雍容,眉宇之间现出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气。

如此快速的身法,直把个狂傲的沙天九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以他的身手,竟未能发现对方是怎样进身的,要按举手过招来说,只此一端,自己已算是输了一手了,这教他怎能不惊不骇?

当时他几乎呆住了!

所幸他那种僵尸般的样子,平常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发怔,略一惊怔之后,跟着就大声地狂笑了一声:“姓江的,你不必犹豫,尽量把你身上的功夫施展出来,看看能奈何我沙天九不能?”

他说着怪目频翻,注意着对方的动静。此人对敌,一向是诱敌先发,他却在一边冷眼观察敌人的套路,趁隙取胜。

可是江海枫早已洞悉他的一陰一险,他淡淡地一笑道:“海枫对敌,向来是不发先招,你如惧怕,请自便,我决不拦阻!”

说着仍然是两只手轻轻握着那口木剑的把柄,以之立在身前,大敌当前,他似乎丝毫也不放在心上。

白无常沙天九至此,那僵硬的身子,也不由瑟瑟地抖了一下,厉哼一声:“好!”

身形陡地纵起,在空中将落未落之际,一双怪爪已自抡起,劈出了两股强猛的劲力,直向江海枫身上击来!

却见那停立在沙地上的江海枫,毫不着急,只把左足迈出了半步。

上面身子微微向前一矮,手中木剑由下往上,轻轻地向右面一拨。

说也奇怪,沙天九那么快疾的一招攻势,吃他如此一来,竟变得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不待双掌完全劈山,猛地就空一滚,飘落在六尺之外!

他站定身子之后,面色狰狞得活像是一具噬人的僵尸,抖动了一下道:“好小辈,你这些障眼的巫术,可是瞒不过我,待我露两手厉害的功夫给你看看!也叫你小辈长些见识!”

在他说这些话时,江海枫仍然是手握木剑,以之拄地,面上微微地笑着,不带一些惊慌神态!

这多年来的静中领悟,令他深深地体会到“以静驭动”这四个字的诸般妙用。

沙天九口中虽如此说着,内心未尝不在吃惊,因为方才江海枫木剑取势,分明是已看穿了自己那一式掌招的软处,自己如不即时自退,只怕一上来,就要败在他那木剑之下了。

此刻想来,他犹自有些心惊肉跳!

他自进入武林数十年来,会敌何止千百,但像这么文静的对敌态度,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时不禁暗悔自己不该一时好强,来打这第一阵。如败在这无名少年的手中,自己今后,还有什么面目再在武林中混?

可是时至此刻,一切也都说不得了!

这怪癖的老人,二次扑身而上,离江海枫身形尚有五六步的距离,忽地往右一个旋身,直向海枫左肋上连掌击来!

不等到掌力贯出,猛然又向左一个反扑,这种声东击西的手法,施展得极为利落,简直快若旋风。

身形一转过来,右掌这才猛地实吐出来。

他用的是一手“百云探手”,五指紧并着,内力齐逼指尖!

这一手如让他击中,慢说是江海枫血肉之躯担受不起,就是一方坚硬的青石,也鲜有不触指粉碎的道理!

可是事实出人意料之外,如此厉害的身手,在这个少年人的眼中,似乎是稀松平常。

只见他木剑平出,极为巧妙地划了一个半圆形圈子,如封似架地向外一推!

沙天九那么充满自信的一招“白云探手”,却不得不临时撤了回去。

因为江海枫木剑所圈划的部位,正是他探出的上身,最感虚弱的一环——右肋下三分处的“桑门穴”上。

白无常沙天九这才真正地体会到了对方的厉害,也难为他那种进得狠退得也快的身法。只见他尖啸了一声,在空中猛然一矮身形,如打在岩石上的浪花一般,倏地反卷了回去。

如此一来,沙天九脸上可是有些挂不住了。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怪笑道:“好小辈,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说着后退了一步,身形微微向下一矮,就势伸手向那长可及地的白绸长衫之内一探!

只听“叮当!”一声交鸣,再看他手上,已多了一双乌黑色的怪状圈子。

两圈一大一小,通体黑色,但在钢圈四周,却是一圈闪着雪白光亮的刃口。这是一对极为怪异的兵刃,在兵刃谱中,它是属于外家兵刃!

沙天九日月双轮拿在手中,向天空扬了一下;然后在胸前互一交接,发出了“当”

的一声,怪脸上,霎时变得极为狰狞。

他狂笑了一声道:“小辈,你敢接我这一对玩艺儿么?”

江海枫冷笑了一声,扬了一下手中木剑,道:“你不亮兵刃,尚可多活些时候,既亮出了兵刃,你的死期到了!”

说完这几句话后,他那双闪闪放光的眸子,显得更为灼烁了,死死地注定在沙天九的身上!

白无常沙天九不知为何,竟会打了一个寒颤,他又狞笑了一声道:“我们就看一看是谁死期到了!”

说着,身形陡然向前一跃,只用右足足尖,轻轻点着沙面,右手日月轮突地向前一送,用那锋利的雪白刃口,向海枫胸前划来!

这老儿果然武技不凡,动起手来,十分灵活。

当他看见江海枫昂然的身形,毫不移动时,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招是打空了。

于是他用力地向后一夺日月轮,身形如风一般地旋了半个圈子,正好到了江海枫的左侧。

接着就听他厉声大吼道:“去吧!”

日月双轮一前一后,带起两圈耀目的冷光,直向海枫肋下推击过来!

江海枫木剑倏地一按,整个身子拔空而起,日月轮带着一阵呼啸,由下滑过,看来是险到了极点!

沙天九想不到这么快的手法,仍然走了空,对方的反应委实够快。

当下他硬行往前一上步,推出的双轮,化为一招“举火烧天”,霍地向头上一举,直向江海枫双足撩去!

只听“当”的一声,海枫的木剑磕在他的双轮之上。

借着这么一磕之势,江海枫那拔起的身子,有如狂风败絮似地,掠出了丈许以外。

他足尖一点沙面,身形毫不犹豫,如怪蛇一般地转了过来,掌中木剑挟着一股凌厉的劲风,由上而下,快同电闪星驰一般地,直向沙天九迎上前的身子直劈了下来。

时间、部位,都拿捏得那么巧,他就像是背后生着一对眼睛似的。

白无常沙天九不禁大吃了一惊,总算此老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当下他倏地振臂扬肩,双轮交叉着向上一迎,二次兵刃交接,发出了“呛”的一声暴响。

那么锋利的刃口,非但未能把对方木剑斩断,反震得他二臂一阵酸麻,掌中钢圈,也暴热得如同火炙一般。

沙天九到了这时,才知道这个少年果然身负一身超然奇技,无怪乎苍海容提起他来那么地胆战心惊。

可是江海枫自出得洞来,即已安下了心,决不使来犯者生还一人!

他那口木剑往下一按,身形再次如黄鹤一般地弹了起来,沙天九空有一身功夫,不知怎么,竟是一招也递不上去。

这时他见对方身形跃起,哪里还敢怠慢,双足在沙面上一滑,用“邯郸学步”的身法,错前七步,正逢着江海枫身形翩然下坠。

沙天九认为机会不再,狞笑了一声,双轮一碰,发出了噪耳的一阵叮当之声,一前一后,“巧打天星”,直向江海枫落地未稳的身上打去。

招式快劲有如惊雷奔电,双轮一上一下,一奔五官,一奔小腹,月牙的刃口,映着月光,发出两弯夺目冷焰。

江海枫剑眉一挑,身形猛然一矮,那口木剑平胸而出,待到中途,霍的暴出了两股剑影。

沙天九那么快的招式,仍然为他木剑磕了开去,一时门户大开!

这位纵横一世的湘鄂巨盗,到了此时,已吓得面色惨变,口中“啊”地大叫了一声。

他拼命地一踹沙面,以“金鲤倒穿波”的身法,向后猛地倒窜了出去。

可是江海枫已不再容他逃开了!

沙天九身形方倒窜出了丈许,便见眼前黑影一闪,对方一口木剑已直向自己面门上点来。

他刚想就空一滚,然而还未容他身形转动,一股冰寒之气,已宛似一支冰箭一般地直入眉心。

沙天九只哼得半声,身子已“噗”地倒卧在沙地之上。

同时间,一旁暗处发出一声尖叱:“小辈敢尔!”

“嗤”的一声,一支丧门钉,直向江海枫面门疾射而来。

江海枫狂笑了一声,突出左手,以中食二指向前一探,已把这支迎面而来的暗器夹在指缝之中。

他的身子,并不因而少怠,像一片狂风下的落叶一般,飘了出去。

暗影中,一左一右,同时飞扑过来两条人影。

那是黑无常尚和一陰一和苍海客乔昆,他二人自不同的方向,在沙天九遇险的一瞬间,突地纵身而出。

尚和一陰一手足情深,打出了一枚丧门钉,见拜兄倒卧沙滩,以为只是被迫如此,却没有想到,他这位形影不离、共生死同患难数十年之久的兄弟,已是一命归一陰一,永远也不会站起来了。

尚和一陰一在暗中看出了这少年果然是一个极为棘手的人物,早已为拜兄担心,正想待机而出,双战对方一人,却不料晚了一步,他这位拜兄被对方木剑所贯出的冰寒之气,刺中眉心,已经作古了。

尚和一陰一使的是一口蛇形剑,在暗器一出手的同时,已然掣在手中。

他口中又怪叱了声:“小子你是找死!”

手中剑猛地向前一抖,直向江海枫右肩头猛扎了过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苍海客乔昆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吼声:“不好了,沙老哥死了!”

尚和一陰一剑已抖出,闻声,直如当头着了一个焦雷!

他猛地把剑向回一拧,身形狂飘而退,落在乔昆和沙天九的身边。

他抖着声音道:“他……怎么了?”

乔昆几乎已经傻了,讷讷地道:“二哥……他……死了!”

尚和一陰一身形一跄,几乎倒地。这时由崖顶上,又掠下一条疾快的影子。

这人一身黄麻的大肥衣裤,自高峰上落下,带出了噗噜噜的风声。

身形落地之后,双手连摇道:“住手!住手!”

尚和一陰一由地上一跳而起,悲恸的道:“南二哥你让开,,我拜兄死了!”

甫自落地的南怀仁闻言也似大吃一惊,怔了一下道:“死……了?不可能吧!”

乔昆这时真是胆都吓碎了,他喃喃地道:“奇怪的是他全身无伤,不知是何处致命!”

尚和一陰一惨笑了一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瞪目欲裂地望着远在丈许以外的江海枫,用手中蛇形剑一指道:“小子……你好辣的手,我拜兄究竟与你有多大仇恨,你竟下此毒手?”

他说着身子猛地纵出,蛇形剑一抢,直向江海枫咽喉点来。

江海枫一声冷笑,冷峻的目光,向三人很快地扫了一眼,木剑“呛”一声架出,尚和一陰一的身子立即跄出了三四步以外。

一旁辽东二老之一的南怀仁,又大叫了一声:“尚兄先慢下手!”

尚和一陰一回过身子,狞笑道:“你莫非还要同他讲和不成?”

南怀仁上前几步,小声道:“尚兄,此人武技高不可测,不是我老头子说句泄气的话,你我几人,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

尚和一陰一冷冷一笑说:“那么,我大哥……”

南怀仁头更低下了些,小声道:“你不要急,这件事以我看只可智斗,不可力敌!”

“你的意思是……”

南怀仁冷冷一笑道:“先由我上前与其搭讪,你可趁其不备……”

尚和一陰一闻言怔了一下,南怀仁尴尬地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顾虑许多,否则令兄的仇只怕……”

尚和一陰一咬了一下牙,点了点头。

南怀仁偷眼一瞧江海枫,却见他兀自立在丈许以外,手中木剑插在沙地上,脸上不喜不怒,但是那双闪闪发光的瞳子,却注视着这边,毫不旁瞬。

辽东二老中的南怀仁,绰号人称“黑妖狐”,为人最为一陰一险,所练毒砂掌已有八成火候。只是今夜,当他于暗中偷偷窥看到这个少年人的功力之后,他整个的心就全凉了。

这老儿心机一动,乃想出了偷袭的毒计,但他更知道,即使偷袭,也是要冒相当危险的。

所以他才激使黑无常尚和一陰一,叫他去冒险犯险,自己则见机行事。

他干咳了一声,上前一步,抬了一下拳道:“这位少侠客,功力果是不凡,老夫深为钦佩,不知阁下师承何人,是否可以见告?”

江海枫冷冷一笑道:“你又是谁?”

南怀仁又向前走了两步,他的身子,正挡住了对方的视线,在这时间里,尚和一陰一却疾速地隐身到暗影之中。

南怀仁嘿嘿一笑道:“小哥儿,你也不必问我是谁啦,说起来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仇;即使有,也并非是无可化解的,是吗?”

说着他指了苍海客乔昆一下道:“不都是为了乔昆大哥吗?现在老夫我愿给你们两家做一个调解人,从今以后……”

他干咳了一声,又接道:“咱们非但不是仇人,而且或许会成为朋友呢!我说小兄弟,你的意思到底是怎么样呀?”

江海枫一时也弄不清这个老人弄的什么玄虚,只觉得自己刚才下手过重,伤了一条人命,心中甚是后悔。

因此,当他听了南怀仁之言后,虽有些疑心,但是内心却不免动了一下。

他微微地冷笑了一声说:“这是你们咎由自取,又怪得谁来?我在此岛静修,与你们本无牵连,你这老头儿既如此说,我自然同意。”

说着他扬了一下木剑,道:“你们即时离开,我决不赶尽杀绝。”

江海枫说到此,两弯剑眉倏地一扬,双眸内,泛出了灼灼光彩。

南怀仁不禁心中一紧,他倒是真的有些心虚了。可是此老也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物,为了达到一个目的,他往往是不择手段的。

他咳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一步,道:“小兄弟,你这么说,未免太见外了吧,老夫实在是一番好意……”

江海枫不由一瞪双目道:“你不必多说,我并不想交你们这几个朋友!”

又挥了一下手上的木剑,冷笑道:“快走!”

南怀仁小眼一翻,嘿嘿笑道:“小兄弟,你的火气太大了!”

江海枫正感不耐,准备出言呵斥,忽然觉得脑后起了一阵金刀劈风之声,顿时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见他上身突地向前一滑,木剑紧贴着沙面,向后上方一个疾旋,身形已如惊雷骇电似的转了过来。

这一式身法,施展得太快了。

就连那惯施快手法的黑妖狐南怀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转身的。

可怜那暗中来袭的尚和一陰一,暗袭不成,反而陷于险境!

他的蛇形剑,本已破空递出,直劈江海枫后脑,身子则是头下脚上,成一直线的飞扑过来。

眼看就将奏功,正自狂喜,怎么也没有料到,对方转身出剑,竟是有如神助一般。

时间、部位,毫厘不差。

尚和一陰一只觉眼前白影一闪,对方木剑已自临近了胸前的“心坎穴”!

他不禁大吃一惊,连忙一提丹田之气,霍的一个疾转,要说起来,他这种身法确是够快的了。

可是只怪他所遭遇的这个对手,武功太高,太不可思议了。

尚和一陰一身形尚未转及一半,对方木剑竟是快同电光石火一般地追了上来。

硬是不偏不倚,正好点在他的“心坎穴”上。

黑无常尚和一陰一,身在空中,只觉得突地一冷,激凌凌打了一个寒战,连“唉呀”都未能喊出,便自空中坠了下来。

他手中还紧紧地抓着那口蛇形剑,疾速地抖动了几下,在沙地上划了一个半圆的圈子。

就这么,他面朝下地趴在沙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南怀仁和一旁的乔昆,目睹此状,不禁吓了个魂飞魄散!

尚和一陰一身上练有所谓的“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这个他们是知道的。

然而被对方一口木制的剑,轻轻地点了一下,竟就丧命,由此看来,这叫江海枫的少年人,确是具有匪夷所思的功力了!

他二人可都不是笨人,惊魂略定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跑”!

只见他二人,双双地纵起了身形,一左一右地直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遁去。

江海枫狂笑了一声,身形如脱兔似地猛地拔了起来,一起一落,弹指之间,便是丈寻。

他的身形往下一落,正好到了苍海客乔昆的背后,乔老儿显然也已经发现背后有人了。

一时之间,吓得面无人色。

人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勇气也就不得不提起来,作困兽之斗。

乔昆此刻的情形正是如此,他大吼了一声:“好小辈!”

声出人转,手中剑带起一阵轻啸,拖着匹练似的一道白光,直往江海枫身上劈了过来!

他目光中,看到了对方那张苍白英俊的脸,似乎距离自己不及一尺。

从对方瞳子里所泛出的那种冷亮的光芒看来,对方似乎是真的怒了。

乔昆再也顾不得许多了,成败在此一举,左掌在同时也贯足了内力,以“小天星”

掌力,狠命劈出!

江海枫朗笑了一声。

这个年轻人,似乎真有鬼神不测的身手,在这么急迫的时间里,他仍是那么从容。

他先抬起那只没有握剑的左手,是那么的巧、快、准!正好搭在乔昆的右手脉门之上。

虽然乔昆用足内力,仍是不能移动分毫。

他那口木剑,这时只微微地向上一挺,看起来像是一挑。

只不过起落之间,木剑的剑尖,已点在苍海客乔昆的咽喉喉结之上!

苍海客乔昆发出了“格”的一声,身子转了半个圈子,“扑通”一下,就倒了下去。

他和湘西二鬼黑白无常落了同样的下场,一时气结喉封,一命呜呼!

那辽东二老中的南怀仁,身子虽已远纵了出去,可是他却无时无刻不在留神着背后。

乔昆所发出的喝叱之声,他自是听见了,乔昆倒下去,他也看见了。

他一生之中,会敌无数,杀人如麻,也只有此刻才感到了一个“怕”字。

在惊骇万端中,他探手摸出一把铁莲子,以备万一之用,同时足下更加快了。

他以极快的速度,直向崖后扑去!

因为他知道,帆船正停泊在海岸边上,那么,只要自己上了船,这条命大概总可以保住了。也许拜兄翻天掌朱奇,正在船上候着自己,兄弟二人,就算是敌他不过,逃命总还有希望的。

当他飞快的身子,正由崖上飘身而下当儿,他听到了一声长啸。

那声音也是由崖上直坠而下,带着一条修长的影子,直向崖下坠了下来。

黑妖狐南怀仁吓破了胆,他猛地一拧腰,叱一声:“着!”

铁莲子以倒摔一陰一耙的手法,全数都打了出去,夹着一阵疾啸之声,黑压压一大片,直向江海枫全身罩了过来。

这种打法,正是武林中一种绝技,名唤“巧打满天星”;尤其是南怀仁惊吓之下,这一把铁莲子,可是用足了十成的功力,每一枚暗器上,都充满了劲力,天空中汇成一大片哨音。

南怀仁暗器出手,身形却是不敢丝毫停歇,疾起疾落地直向海岸边那艘黑白二色的帆船上扑去。

可是他的身子,几乎扑到了海边,却听得背后发出了一声冷笑道:“好厉害的暗器!

老儿,你走不脱了!”

南怀仁到底身手不凡,在如此紧张的情势之中,犹能保持着基本的反应。

只见他右脚往前一跨,整个身子猛地向前一倒,好一招癫驴打滚。同时间,顺手扬起了大片沙子,直向江海枫全身上下弥盖过去!

江海枫倒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一手,猛然一点足尖,后退了丈许。

南怀仁于这千钧一发之间,就像是一只为猎人紧追下的狐狸一般,只一窜,就上了那只帆船的船头,大声招呼道:“快!开船!”

那个船夫不知所以然,闻言吓了一跳,他是湘西二鬼手下的一名小盗,平素在水上负责打探买卖,为人很一精一灵。

这时他看清了是南怀仁,往一边一跳,操起船篙就向岸边点去!

可是就在这时,一条人影自天而降,这人手持木剑,只说了一声:“敢!”

那船夫惊慌之下,倏地举起长篙,向江海枫当头打下,可是对方只用木剑向上一格,只听得“喀嚓”一声,那支长篙已是一折为二。

船夫吓得回头就向船尾跑,口中大呼道:“南大爷救……”

一个“命”字尚没有喊出来,江海枫已自背后赶上,一剑将他刺倒船上,顿时就了了账!

逃到船尾的南怀仁,刚捞起一支长篙,正准备用力撑船,见情知道不好。

他用力地丢下了长篙,狞笑了一声道:“小辈,你逼人太甚了!”

只见他右手往腰内一探,随即“黑虎伸腰”似地向上一抖。

噗噜噜一阵惊风之声,再看他手中已多了一枝银色的“梭子槍”。

槍身是由十二节梭形钢块联接而成,梢端那一节,为蛇的尖头型状,略一抖动,发出叮当一阵震耳脆响。

黑妖狐南怀仁梭子槍到手之后,似乎也知道再想逃命已不可能了。

他是安心要与对方一拚生死,当下右手一撩垂下的衣裳大襟,以“海燕掠波”的轻功绝技,自船尾向船头窜了过来。

同时口中厉叱了声:“纳命来吧,小辈。”

声到人到,人到槍也就到了,十二节梭子槍,以一招“拨风盘打”,向江海枫头上猛砸了下来。

江海枫容得他槍尖临到顶上不及一尺,这才一领右手木剑,向他第一节槍身之上找去。

南怀仁此刻已成了惊弓之鸟,哪里敢让他木剑挨着自己槍尖,他嘿嘿地一笑,右手猛地向回一带,“呛啷”一声,已把梭子槍给撤了回去。

第二次进招,梭子槍施了一招“浪打金舟”,槍身上下,唏哩哩地夹起一阵响风,直向江海枫上胸抽打了过来!疾快威猛已极。

从动手过招上来说,南怀仁这一连两招,确实是相当地惊人了。

可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今天他算是碰到厉害的人了。

南怀仁一槍方自递出,江海枫身子就如同纸人似的一阵急转,旋转中,一伸手,“噗”的一声,已操在南怀仁的第三节槍身之上!

跟着他右手木剑,紧紧贴着对方的槍身,向外一展,叱了声:“放手!”

南怀仁若不松手,一只右手可就别想要了。

可是这老儿竟是硬朗得很,他绝不甘心就这么服输在一个少年手下。

只见他左手倏地向外一推,将其浸一一婬一一达二十年之久的内力“小天灯火”尽数逼运掌心,指尖向上一挑一扬,叱了声:“打!”

一股炙热的气功,可就如旋风似地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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