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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抬枪伤硬汉 设阵索仇家

这番景象,看在众人眼中,都由不住吃了一惊。

风门猝开。

一个穿戴着全副盔甲的武职军官扑了进来。

紧随在这名军官之后的是一小队子抬持着白木抬槍的兵勇。

这一小队子兵勇,为数当在十数名左右。

这类抬槍,本朝试用不久,看起来十分笨重。每一支都选用白杨木做槍身,配以几近丈许长短的一根槍管,份量很沉重。故此,需要两个人搁置在肩头上,合力才能移动,另外还有一个手持火把的人紧紧随着,以备随时点燃火绳发射槍丸。

这么一来,每一支槍都得占用三个人。

随着这名军官身后的是四支抬槍,算一算当有十二个人。

这名军官乍一进来,立刻向旁边闪开,即见身后的四支抬槍,左右各二,倏地分开来。

“呔!”那名武官手指着向一陽一君大喊一声道,“大胆的强盗,你还敢杀官拒捕不成?

还不束手就擒,真想死么?”他手指向一陽一君对随后兵勇比划着道,“给我围上。”

抬槍的兵弁一声吆喝,迅速散开来,四支槍由四个不同方向指向正中的向一陽一君,形成了严密的四角包抄之势。

在场人当然知道这种火器的厉害,此刻见状,自忖着向一陽一君这个人必死无疑,一时忍不住,俱大声叫起好来。

一旁的姜四看到这里,嘿嘿一笑道:“张营官,没有什么好跟他说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就地受缚,一条是送他上西天!”

被称为张营官的那个武官,聆听之下,向着姜四抱了一下拳道:“先生说的是,卑座接应来迟,实在罪过之至!”

姜四嘿嘿一笑道:“不迟、不迟,可要小心着点儿,这个人可是扎手得很。”

张营官打了个哈哈道:“就算他是金钢铁罗汉,又怎能跟火药槍子儿拼,姜先生,这件事就看卑座的吧!”

他足下向前跨进一步,手指着向一陽一君道:“怎么样,你可服从?”

向一陽一君在他们彼此对答之时,脸上丝毫不曾显现出怒容。这时闻言,更是从容!

“你是做梦!”他讷讷地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哼,还差得太远!”

话声一落,倏地隔空一掌,直向着张营官身上劈了过来。

双方距离,至少也有好几丈远近,只是张营官感觉出发自对方掌心的沉重掌力,身子跄了一跄,明显地向后退了一步,一时间脸色变得雪白,直觉得右面肩头宛若中了利斧般的疼痛。

有了这番感受,张营官实在是忍无可忍,厉声道:“给我开槍。”

话声一落,就见连接槍身的那根火线闪了一闪,耳听得“轰”的一声大响,大片烟雾起处,铁砂槍子儿,就像是出巢的蜂群,往向一陽一君全身射去。

想象中,那个向一陽一君无论如何难逃一死了。然而,他确实有过人的能耐,火药抬槍轰然大响中,也正是他双掌齐出的当儿。

他竟然施展本身所练的乾元罡气之力,去硬硬地接架对方的槍子儿,实在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为数千百的铁砂子儿,虽不曾被他所发出的掌力击落,力势却明显地减弱了。

此刻,只见向一陽一君整个身子霍地凌空升起,其势绝快,有如电光猝闪,只一下就把全身紧紧地贴在了屋顶上。

就在他的这个动作乍一完成的同时,耳旁遂听见刷啦一片响声,铁砂槍子儿把半面墙打了个千疮百孔。

这一槍竟然全数落了空。

紧接着贴在屋顶上的那个向一陽一君身势一转,有如飞云一片,凌空而下。

也就在这一刹那,那个张营官第二次喝叱道:“放!”

火光再闪,又是震耳欲聋的一声大响。

向一陽一君其时已如神龙天降般地飘落下来,只是比起对方的铁砂槍子儿,仍然慢得太多了。

双方这种快速接合,简直使人惊心动魂。向一陽一君设非能化为一阵清风,是万万难以逃开这万千铁砂罩体的厄运的。

危机的一刹间,见他一双衣袖霍地向外拂出。

这双衣袖原本是用来对付张营官这个人的,只是眼前自然是顾念自身命要紧。

是以,在他双袖乍然挥出的一刹间,他已将对方照顾到上半身的一片铁砂子儿悉数地全都卷落在地。

即使这样,他仍然无能防范下半身的那一半铁砂槍子。

随着向一陽一君落下的身子,眼看着大片铁砂子儿过处,包裹在向一陽一君下半截身上的那一袭湖青色的长衫,顿时被打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

一片鲜红血渍,紧跟着由那些破处渗了出来,看上去简直是半截血人!

向一陽一君中槍负伤,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眼看他伟岸的身子,有如一截倒下的铁塔,直直地倒了下来。

向一陽一君嘴里发出惨厉的一声怒啸,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饿鬼。

他虽然受了重伤,但犹自余勇可贾。

就见他直倒在地上的身子,狂风般地再次扑起。

这一次事发突然,是任何人也不会料想到的,更不会想到这个向一陽一君在重伤倒地的情况之下仍然出击如此快捷。

那个发号施令的张营官同样未曾料到。

眼看着向一陽一君窜起的身子,就像一阵风、一片云。在张营官还未认清来人的一刹那,向一陽一君的一双手已深深地插进了张营官的胸膛。

“哧——”两股血苗子足足窜起尺把高!张营官的身子蹒跚了一下,随即倒了下来。

就在向一陽一君掌毙张营官的同时,身势箭矢也似地穿窗而出。

眼看着向一陽一君滚出的身子,在地上极其迅速地打了一个滚儿,倏地掠了起来。

就他掠起的姿态来看,伤势已达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

随着他高高举起的双手,只一下就攀着了房檐下一根横出的梁柱。

像是荡秋干,一式快速地飞荡,“嗖”一声,穿出了三四丈远,伟岸的强健躯体已经落在了对面屋顶之上。想是身子过重,以至于大片的屋瓦被他落下的势子压了个粉碎。

壮大的躯体,眼看循着那个破洞窟窿直坠了下去!

就在众人惊心动魄之时,向一陽一君落下的身子又霍地腾了起来,紧接着,“刷刷刷”

一连四五个飞纵,隐身数十丈院墙之外。

惊魂乍定的那位姜四先生见状,直恨得连连叹息不已。

姜四重重地跺了一下脚,道:“唉,唉!不用再打了,不用再打了!”

旁观者七嘴八舌地吵成了一团,是时,先前被摔昏了的那个老捕头铁罗网晏长川,由一旁一拐一瘸地走了过来。

“四先生,那家伙受伤了……”晏老头狠狠地道,“一点没错,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姜四冷冷笑了一声,道:“可有什么用呢?他还是跑了!”

“他跑不了的!”晏长川紧紧地咬着牙,“凭他那样子,是跑不远的!”

“对!”一个留胡子的捕快接道,“我看他说不定一出客栈就得倒下来!”

晏长川挥着手道:“郭头儿,你这就带些人追上去!看见了他,给我格杀勿论!”

那个被称为郭头儿的,立刻吆喝手下匆匆向栈外奔去。

姜四摇着头苦笑道:“没用了,没用了……”

晏长川冷笑道:“依四先生之见,又该如何?”

姜四翻了一下细长的眼睛道:“姓金的那身能耐,不是你我所能望其背项的,老兄刚才也领教过了……凭这几个无能之辈怎么能行?”

晏长川咬牙切齿地道:“哼!这小子就算他长了翅膀,我看也飞不出江汉地面。以敝人所见,不如禀明知府大人,发出通缉告示,会同这里的统兵大人,多派出一些火器营里的弟兄,咱们给他来个挨家挨户地搜查,就不相信他能跑了。”

姜四点头道:“长川这个办法也许还能行,不过——”

这位府台大人府上的清客,那张脸看上去简直如丧考妣,“晏老哥,你可曾忘了,你我出来时,在大人面前是何等自负地夸下海口,这一次败北而归,少不得……”

晏长川先是怔了一下,却又哼声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过那厮被抬槍子儿伤了,也是很不容易了!”

这老头儿说到这里,由不住挑了一下眉毛道:“只要他跑不掉,早晚能被咱们给逮着。嘿嘿,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呢!”

姜四侧视了他一眼,冷笑道:“不是我给你老哥浇冷水,凭他的一身功夫,再加多少人,也是无济于事……”他微微顿了一下,讷讷道,“他的确伤得不轻……而且我看他短时之内不易行动,这倒是一个擒他的好机会!”

“我就是这个意思呀!”晏长川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道,“四先生,你的意思是……”

姜四道:“刚才我与他对手的时候,测出了他练有一种奇异的内功。我久闻此人一精一于太一陽一神功,在烈日骄一陽一下,可以平添十分威力,却想不到在屋子里面依然有这等功力,真令人难以想象……”

“先生的意思是……”

“凡是练有高深内功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身上见血!有句话,不知老哥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话?”

“血炸一条龙!”

“血炸一条龙?”

“不错!”姜四不愧出身名门,“还有一个另外的称呼叫做反潮,你可听说过?”

老捕头“哦”了一声,缓缓地点着头道:“这个称呼我倒是听说过!”他脸上的神色紧接着一振,“怎么,莫非这个姓金的……”

“不错!”姜四好像忽然悟到什么,“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向一陽一君眼前只怕会有如此一步厄运,嘿嘿……弄不好,他的一条命就会丧生在此!”

老捕头冷笑地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姜四一精一神一振,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就赶快分头快找,侦查出他的去向!”

晏长川一陰一森森地笑道:“你放心,他跑不远的,就算他跑到天边,我也能把他找着!”

姜四点头道:“也只有看你的了!”

晏长川道:“四先生不用关照,今日一会,此人已与我不共戴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不杀他我誓不为人。敝人这就回转,紧作策划去!”

姜四苦笑道:“好说,我也要回去了,这里的残局就由你老哥收拾吧!”

说完拱了一下手,干咳一声,遂独自步出,留下晏长川愣在那里,连连翻着白眼—

—他原想把这个收拾残局的头痛事推给姜四,却没有料想对方倒推给了他!

晏长川吃粮拿饷,比不得姜四的清客身份;姜四可以抖手一走,他却不行。无奈之下,只得作一番清点,收拾残局,硬着头皮回去据实交待。

夜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休。

郭彤在床上辗转翻动着,久久不能入睡。日间有关向一陽一君所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心里就像是包了一团火。

他曾不止一次地企图潜到向一陽一君住处去打探一下究竟,可总是提不起这个勇气。现在,他终于下了决心,诀计去察看一下,如果对方真是受了重伤,倒是一个下手复仇的机会。

他心里这么想着,悄悄披衣而起,携上长剑,倾听了一下,才拉开风门,闪身向外。

一阵冷风袭过来,冷得他激灵打了一个寒颤,两个耳朵痛得刀割般的难受。他顺着廊沿下,往前迈进了几丈,来到了通向前院一处月亮洞门。

圆圆的洞门两侧,各插立着一盏高挑风灯,其中一盏已经被风雨熄灭了,剩下的一盏欲熄还燃,摇摇晃晃散发出一片昏黄光华。

郭彤由于数次尝过向一陽一君的厉害,深知对方绝非好相与,又因野鹤崔奇的警告,是以心中存下了戒心,一点不敢大意。

他顺着前院屋檐,悄悄地来到后院,认定了向一陽一君所居住的那间房屋,纸窗黑糊糊的,不见一些儿灯光,也许房间里没有人。

正当他意欲向前袭近时,一只手按在了他肩上:“小子,你还是少惹事吧!”

说话的人声音放得低低的,声音熟得很,来者乃是野鹤崔奇。

“老前辈,你也来……了?”

“嘘!”崔奇轻轻嘘了一声,小声道,“来!”

一转身,顺着廊下纵了出去。

郭彤赶忙追上去,崔奇在前领着他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亭子,郭彤跟了进去。

黑暗里,能清楚看见崔奇那一双光华炯炯的眸子。

“小子,你想死么?”

“死?”郭彤莫名其妙地道,“怎么回事?莫非那个向一陽一君没有受伤?”

“哼!”崔奇冷冷地道,“你好像知道的还不少呢?不错,他是伤了,而且伤得还不轻!”

郭彤怔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岂不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崔奇摇摇头:“你真聪明,你想到的人家难道会没想到?告诉你吧,姓金的小子,根本就不在房里。”

“那……房子里没有人?”

“房子里是没有人,可是房子外面的人可就多了!”

“房子外面?”

郭彤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实在不明白这位老前辈的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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