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连连点头道:“你的想法好极了,但在谈话之前,我们至少应该彼此坦诚一番,否则以你我目前的立场,彼此怎么可能聊得投机?谁又敢把重要的消息说出来?至于各怀鬼胎的那种合作,我看更没有商谈的必要了,你说是不是?”
罗方沉默片刻道:“好,你说,有关我的事,你想知道什么?”
叶天道:“起码你也得先告诉我,你这次到襄一陽一,究竟是干什么来的?”
罗方不假思索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来办案的。”
叶天道;“有劳你‘鬼捕’罗方亲自出马的,想必是一件极其重大的刑案了?”
罗方沉吟了一下,道:“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叶天道:“既然是重案,那就应该有海浦公文书,对不对?”
罗方摇头道:“那可不一定,有许多重大的案件,反而发不出公文书来,你相不相信?”
叶天没有应声,脸上却流露出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表情。
罗方笑了笑,道:“其实理由非常简单,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
叶天道:“叶某正在洗耳恭听。”
罗方缓缓道:“譬如说我这次追缉的是一个权势又高、武功又强的大人物,就像粉面阎罗曹刚大入一样。你想这种海捕公文书,我敢去请吗?就算我敢去请,刑部敢发出来吗?”
叶天听得神情大动,嘴里却仍然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发不出来?”
罗方叹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像曹大人那种有办法的人,在每个衙门中都不免有些朋一党一 ,消息一向灵通得很,刑部当然也不例外,而刑部那群大老爷们的为人,一个比一个刁猾,一个比一个怕事,试想哪个敢承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更何况就算有人有胆子承办,只怕在公文书发出之前,那个人的脑袋早就搬了家,如此一来,那只公文自然也就永远发不出来了。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叶天听得眉头大皱道:“按说神卫营统领的品位并不算高,东里的大人物多如过一江一 之鲫,怎么会容许他如此明作非为?”
罗方道:“那是因为不但没有人阻止他,反而有一批人在支持他,叫他那么做!”
叶天道:“照你这么说,这次派你出来的,一定是一个更有权势的大人物了?”
罗方道:“不是一个,也是一批。”
叶天征了一下,道:“看来钱玉伯的残余势力,好像还不小!
罗方大摇其头道:“你错了。这次的事,与钱玉伯和曹刚之间的私人恩怨完全无关。”
叶天又是一怔,道:“你这次出来,难道不是为了追缉谋害钱王伯的凶手?”
罗方道:“那不过只是个幌子,其实这是一切政治斗争,我只不过是夹缝里的一个小峻罗。粉面阎罗曹刚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充其量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群杀手的头头而已。”
叶天道:“既然如此,那批人就应该把他留在京中坐镇,以防意外,为什么在这种紧要关头,反而把他派到襄一陽一来呢?”
罗方道:“那是由于这批宝藏对他们太重要了,因为任何长期斗争,都需要有雄厚的财力作后盾。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得到这批宝藏,这次的斗争,他们获胜的机会就比目前大多了。”
叶天恍然遭:“我只当曹刚急于得到这批宝藏,完全是为了花钱摆平他自己惹出的组漏,原来后面还有偌大的隐情,这倒是件出人意料之外的事!”
罗方道:“还有一件事,恐怕更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叶天道:“什么事?”
罗方道:“据说当年谋害钱玉伯,也并非曹刚个人的主意,因为他当时羽毛尚未丰满,还没有谋夺神卫营宝座的胆量。”
叶天道:“莫非也是受了他背后那批人的支使?”
罗方道:“不错。那个时候.这场斗争已经开始,显然第一个受益的人,就是粉面阎罗曹刚。”
叶天叹了口气,道:“这么说,第一批受害的人,就应该是钱玉伯和聂云龙了?”
罗方点头道:“这正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如非他们拥有那两只残月环,也就不至于招来这场灾祸。”
叶天沉默了一会,道:“看来第二个受害人,就该轮到我魔手叶天了。”
罗方道:“你错了。第二个受害人,应该是前几年过世的丐帮老帮主司徒神。”
叶天神色一震道:“司徒帮主不是病死的吗?”
罗方道:“那是因为丐帮不愿意把事情的真相张扬出去,所以对外才称病故,其实也是粉面阎罗曹刚暗中下的毒手。”
叶天长叹一声,道:“一双破鞋走天下,五尺青竹震武林。
我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罗方道:“叶大侠莫非跟司徒帮主有什么渊源?”
叶天道:“我与司徒者帮主素不相识,但跟老人家的女公子,倒还有几分一交一 情。”
罗方吃惊地瞪着他,道:“你说的可是丐帮现任帮主司徒男姑娘?”
叶天迟疑者说:“我想八成就是她。”
罗方道:“你最近可曾见过她?”
叶天道:“前几天才见过。”
罗方道:“在襄一陽一城里?”
叶天道:“不错。”
罗方喜形于色道;“如果真是她就好了!自从她失踪以后,丐帮变得群龙无首,四分五裂,当年天下第一大帮的雄风,早已荡然无存,唯有她肯出面,还有挽回的希望,否则……对你叶大侠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损失!”
叶天一怔,道:“丐帮是分是合,那是他们的事,跟我有啥关系?”
罗方道:“咦?你不是说踉现任帮主司徒男姑娘很有一交一 情吗?”
叶天皱着眉头道:一我说过这种话吗?”
罗方道:“你刚刚才说过,怎么就忘了?”
叶天咳了咳,道:“就算我跟她有一点一交一 情,又怎么样?”
罗方道:“你要知道,丐帮一旦结合起来,就是一股绝对不容忽视的力量。只要有这股力量作你的后盾,你不但受害人无份,只怕第二个获益人,就非你魔手叶天莫属了!”
叶天苦笑道:“罗头想得未免太天真了。据我猜想,司徒姑娘所以突然失踪,极可能是不愿为了私仇而拖累帮中弟兄。我和她不过是泛泛之一交一 ,她怎么可能为我改变初衷,甘冒覆帮之险,让全帮的弟兄为我卖命?”
罗方愣了愣,道:“有这么严重?”
叶天道:“如果真如你所说,司徒者帮主是死于曹刚之手,那么她复仇的对手,就等于是整个的神卫营,你能说不严重吗?”
罗方道:“可是丐帮至少有五万之众,神卫营也不过区区七十多人而已,更何况这七十人里边,曹刚能够掌握半数已经不错了,司徒姑娘又何必如此畏惧于他?”
叶天神色一动,道;“莫非神卫营中也有派系之争?”
罗方道:“当然有。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是一场整体的政治斗争,神卫营可以说是这场斗争的最前哨,否则当年粉面阎罗曹刚胆子再大,也不敢贸然向他的顶头上司下手。他敢那么做,就是因为背后有一批强有力的人物在支持他。”
叶天深以为然地点着头,道:“有道理。若非背后有人替他撑腰,就算钱玉伯寿终正寝,神卫营统领的宝座,也未必落在他曹刚头上。”
罗方道:“所以你只管告诉司徒姑娘,叫她不要害怕,必要时我马上跟京里联络,我想至少也可以影响他一部分实力。”
叶天沉思片刻,道:“你的想法固然不错,但是你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罗方眨着眼睛,道:“什么问题?”
叶天道:“你忘了他目前的身分。到紧要关头,他可以借重官方的力量。万一大批官兵开进襄一陽一,到时候不但丐帮帮毁人亡,我魔手叶天好不容易捞到一个发财的机会,也全部泡汤了……”
罗方不待他说完,便已诡笑道:“叶大侠,你太多虑了、粉面阎罗曹刚在别处或许会这么干,在襄一陽一,他不敢!”
叶天诧异道:“为什么?”
罗方道:“因为他顾忌一个人。”
叶天道:“什么人?”
罗方神秘兮兮道:“就是墙里边的那个人。”
叶天愣了愣,道:“你指的可是住在林外那道红一墙 里边的人?”
罗方道:“不错”叶天道:“你能否告诉我,那里边住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连曹刚都对他也有所顾忌?”
罗方突然抹着嘴巴道:“可惜少了点喝的,否则谈起来就更过瘾了。”
叶天翻着眼睛,道:“你想喝酒?”
罗方笑眯眯道:“有吗?”
叶天没有回答,向前走了几步,毫不迟疑地跳进地板分开的那个大洞里。
罗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差点跳起来,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叶天又已经从洞中跃了出来。
只见他左手捧着一只斗大的酒坛,右手拿着两个海碗,用海碗敲着酒坛子,道:
“十斤,够不够?”
罗方咽了口唾沫,道:“你不是说洞里插的都是竹刀吗?怎么里边还藏着酒?”
叶天道:“我又不是疯子,在酒窖里插竹刀干什么?万一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
罗方苦笑道:“我还真被你唬住了,早知那是你的酒窖,我方才动也不会动,宁愿掉下去。”说着,打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布袋,将布袋口上的绳索松开了,道:“你出酒,我出菜,咱们两不吃亏。”
叶天瞟着那只布袋,道:“那是什么菜?”
罗方道:“就是鼎鼎大名的‘蹦豆张’的脆皮蚕豆,你难道没有吃过?”
叶天摇着头,道:“蹦豆张?”
罗方道:“不错,在京里跟‘泥人张’一样,名气大得很,你尝尝看?”
叶天拍开坛口的泥封,席地一坐,将两个海碗斟满了酒,让也没让罗方一声,便已喝了大半碗,然后长长叹了口气,道:
“我有个朋友叫‘膏药张’,他的膏药灵得不得了,可借昨天夜里被曹刚手下给干掉了!”
罗方也在地板上一坐,一面嚼着蹦豆,一面道:“你说的膏药张是不是那个使关刀的老家伙?”
叶天道:“不错!”
罗方道:“就是和曹刚的三名手下同时死在林子外边的那个紧一抓着刀杆、死也不肯松手的人?”
叶天道:“不错!”
罗方道:“那个人跟你的一交一 情怎么样?”
叶天道:“很不错!”
罗方喝了一口酒,缓缓道:“既然他跟你的一交一 情很不错,我一不妨老实告诉你,他不是曹刚的手下杀的,凶手铁定另有其人。”
叶天呆了呆,道:“你仔细察看过?”
罗方道:“我何必仔细察看,只要随便瞄一眼就够了。我办案多年,这种事还能瞒得过我吗?”
叶天忙道:“依你看,凶手可能是哪路人马?”
罗方道:“这我可不敢一胡一 乱猜测,不过我可以确定,那四个人是死在同一口刀下,而且……”
说到这里,忽然把话收住,端起海碗,一口气将碗里的酒喝得一精一光。
叶天急忙替他把酒斟满,迫不及待追问道:“而且怎么一样?”
罗方一边嚼着蹦豆,一面含含糊糊接道:“而且我也可以以定,那个凶手的刀法很高!”
叶天道:“高到什么程度?”
罗方道:“快、狠、准样样具备,放眼武林,能够使出那种刀法的人已不多见,在襄一陽一嘛,那就更难找了。”
叶天猛一拍大一腿,叫道;“他一妈一的,一定又是那个死王八蛋!”
罗方翻着眼睛道:“哪个死王八蛋?”
叶天恨恨道:“就是在李家大院,曾经和你动过手的何一刀!”
罗方道:“哦,原来是那个自称一江一 南第一快刀的家伙!”
叶天道:“对,一定错不了,我知道昨天夜里他和丁长喜两人曾经到过那片林子附近。”
罗方道:“可是他平白无故为什么会杀了那四个人?难道他不知道曹刚那批人不好筹?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是你的朋友!”
叶天又是一声长叹,道:“我想极可能是那只残月环意约祸,如果我把它带回来就好了。”
罗方神色微微一变,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叶天道:“昨夜曹刚放意留下一只残月环给我,今天~清早又派那个死家伙送过来一只,你说这种东西我敢收吗?”
罗方道:“为什么不敢收?”
叶无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这个人胆子很小嘛,在我弄清楚他在搞什么花样之前,我怎么敢碰他的东西?”
罗方突然冷笑着道:“曹刚那家伙果然诡计多端,自己不敢去惹人家,居然把脑筋动到你头上来。”
叶天伍了一下,道:“你说他不敢去惹的,究竟是哪一个?”
罗方道:“就是墙里的那个人,也就是神卫营的元老之一,人称‘铁翅神鹰’的李光斗,这个人你总该听说过吧?”
叶天骇然道:“那老鬼还没有死?”
罗方道:“正因为他还没有死,所以曹刚才不敢在襄一陽一地面太过嚣张,你们这群人也才能在此地安安稳稳地过太平日子。”
叶天忍不住猛准了自己几口酒,道:“照如此说来,其余那几只残月环,莫非是在那老鬼手上?”
罗方似笑非笑地望着叶天,道:“你看我提一供给你的消息,是不是每一件都很重要?”
叶天道:“嗯,的确都很重要。”
罗方道:“现在,我好像应该听听你的了。”
叶天笑了笑,模仿着罗方刚刚的口气,道:“好,你说,有关我的事,你想知道些什么?”
罗方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叶天道:“什么事?”
罗方道:“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合作?”
叶天道:“你们?”
罗方道;“不错,‘我们’的意思,就是我和我背后的那些人。”
叶天忍不住抓了把蚕豆,在嘴里猛嚼一阵,道:“你只管说下去,我在听。”
罗方道:“我们负责叫官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不管这件事,只要你们闹得不太过分,不要叫当地的父老说出话来。”
叶天道;“还有呢?”
罗方道;“至于神卫营那方面,我们大概还可运用一部分人来削减曹刚的声势,这样也可以减或你们不少体力.不过其中有一个厉害角色,我们恐怕拦不住他,你们最好心里先有个准备。”
叶天道:“你指的是什么人?”
罗方道:“‘生死判’申公泰。”
叶天道:“出鞘一刀,生死立决?”
罗方道;“不错,正是他。”
叶天一面喝着酒,一面淡淡道:“他那四刀,真的有那么厉名吗?”
罗方郑重道:“此人刀法霸道无比,叶大侠千万不可忽视。”
叶天依然轻轻松松地笑了笑,道:“就算他的刀法真如你所说的那么霸道,我想有个雪刀一浪一子韩光。也足够应付他了。”
罗方立刻道:“不够。雪刀一浪一子韩光前两年还重创在他刀下,如果你想用韩光来对付他,那你算找借人了。”
叶天神色微微一变,道;“有这种事?”
罗方道;“这是我亲耳听神卫营里的人传出来的,保证没错。”
叶天脸上仍有狐疑之色,道:“奇怪,像这类消息,江湖上一向传得很快,唯有这件事,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