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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君小匡(2)

葵丘之会,天子使大夫宰孔致胙于桓公曰:“余一人之命有事于文武。使宰孔致胙。”且有后命曰:“以尔自卑劳,实谓尔伯舅毋下拜。”桓公召管仲而谋, 管仲对曰:“为君不君,为臣不臣,乱之本也。”桓公曰:“余乘车之会三,兵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北至于孤竹、山戎、秽貉,拘秦夏;西至流沙、西 虞;南至吴、越、巴、牂牁、[]、不庾、雕题、黑齿。荆夷之国,莫违寡人之命,而中国卑我,昔三代之受命者,其异于此乎?”管子对曰:“夫凤凰鸾鸟不降, 而鹰隼鸱枭丰,庶神不格,守龟不兆,握粟而筮者屡中。时雨甘露不降,飘风暴雨数臻。五谷不蕃,六畜不育,而蓬蒿藜藋并兴。夫凤凰之文,前德义,后日昌,昔 人之受命者,龙龟假,河出图,雒出书,地出乘黄。今三祥未见有者,虽曰受命,无乃失诸乎?”桓公惧,出见客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承天子之命而毋下 拜,恐颠蹶于下,以为天子羞。”遂下拜,登受赏服、大路、龙旗九游、渠门赤旗。天子致胙于桓公而不受,天下诸侯称顺焉。

恒公忧天下诸侯。鲁有夫人庆父之乱,而二君弑死,国绝无后。桓公闻之,使高子存之。男女不婬,马牛选具。执玉以见,请为关内之侯,而桓公不使也。狄人攻邢,桓公筑夷仪以封之。男女不婬, 马牛选具。执玉以见,请为关内之侯,而桓公不使也。狄人攻卫,卫人出旅干曹,桓公城楚丘封之。其畜以散亡,故桓公予之系马三百匹,天下诸侯称仁焉。于是天 下之诸侯知桓公之为己勤也,是以诸侯之归之也譬若市人。桓公知诸侯之归己也,故使轻其币而重其礼。故使天下诸侯以疲马犬羊为币,齐以良马报。诸侯以缕帛布 鹿皮四分以为币,齐以文锦虎豹皮报。诸侯之使垂橐而入,载而归。故钧之以爱,致之以利,结之以信,示之以武。是故天下小国诸侯,既服桓公,莫之敢倍而归 之。喜其爱而贪其利,信其仁而畏其武。桓公知天下小国诸侯之多与己也,于是又大施忠焉。可为忧者为之忧,可为谋者为之谋,可为动者为之动。伐谭莱而不有 也,诸侯称仁焉。通齐国之鱼盐东莱,使关市几而不正,壥而不税,以为诸侯之利,诸侯称宽焉。筑蔡、鄢陵、培夏、灵父丘,以卫戎狄之地,所以禁暴于诸侯也。 筑五鹿、中牟、邺、盖与、社丘,以卫诸夏之地,所以示劝于中国也。教大成。是故天下之于桓公,远国之民望如父母,近国之民从如流水。故行地滋远,得人弥 众,是何也?怀其文而畏其武。故杀无道,定周室,天下莫之能圉,武事立也。定三革,偃五兵,朝服以济河,而无怵惕焉,文事胜也。是故大国之君惭愧,小国诸 侯附比。是故大国之君事如臣仆,小国诸侯欢如父母。夫然,故大国之君不尊,小国诸侯不卑。是故大国之君不骄,小国诸侯不慑。于是列广地以益狭地,损有财以 与无财。周其君子,不失成功;周其小人,不失成命。夫如是,居处则顺,出则有成功。不称动甲兵之事,以遂文武之迹于天下。

桓公能假其群臣之谋以益其智也。其相曰夷吾,大夫曰宁戚、隰朋、宾胥无、鲍叔牙。用此五子者何功?度义光德,继法绍终,以遗后嗣,贻孝昭穆,大霸天 下,名声广裕,不可掩也。则唯有明君在上,察相在下也。初,桓公郊迎管子而问焉。管仲辞让,然后对以参国伍鄙,立五乡以崇化,建五属以厉武,寄兵于政,因 罚,备器械,加兵无道诸侯,以事周室。桓公大说。于是斋戒十日,将相管仲。管仲曰:“斧钺之人也,幸以获生,以属其腰领,臣之禄也。若知国政,非臣之任 也。”公曰:“子大夫受政,寡人胜任;子大夫不受政,寡人恐崩。”管仲许诺,再拜而受相。三日,公曰:“寡人有大邪三,其犹尚可以为国乎?”对曰:“臣未 得闻。”公曰:“寡人不幸而好田,晦夜而至禽侧,田莫不见禽而后反。诸侯使者无所致,百官有司无所复。”对曰:“恶则恶矣,然非其急者也。”公曰:“寡人 不幸而好酒,日夜相继,诸侯使者无所致、百官有司无所复。”对曰:“恶则恶矣,然非其急者也。”公曰、“寡人有污行,不幸而好色,而姑姊有不嫁者。”对 曰:“恶则恶矣,然非其急者也。”公作色曰:“此三者且可,则恶有不可者矣?”对曰:“人君唯优与不敏为不可,优则亡众,不敏不及事。”公曰:“善。吾子 就舍,异日请与吾子图之。”对曰:“时可将与夷吾,何待异日乎?”公曰:“奈何?”对曰:“公子举为人博闻而知礼,好学而辞逊,请使游于鲁,以结交焉。公 子开方为人巧转而兑利,请使游于卫,以结交焉,曹孙宿其为人也小廉而苛忕、足恭而辞结,正荆之则也,请使往游,以结交焉。”遂立行三使者,而后退。相三 月,请论百官。公曰;“诺。”管仲曰:“升降揖让,进退闲习,辨辞之刚柔,臣不如隰朋,请立为大行。垦草入邑,辟土聚粟多众,尽地之利,臣不如宁戚,请立 为大司田。平原广牧,车不结辙,士不旋踵,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臣不如王子城父,请立为大司马。决狱折中,不杀不辜,不诬无罪,臣不如宾胥无,请立为 大司理。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辟死亡,不挠富贵,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以为大谏之官。此五子者,夷吾一不如;然而以易夷吾,夷吾不为也。君若欲治国强兵, 则五子者存矣;若欲霸王,夷吾在此。”桓公曰:“善。”

【译文】

齐桓公从莒回到齐国以后,任命鲍叔牙当宰相。鲍叔辞谢说:“我是您的庸臣。国君要加惠于我,使我不至于挨饿受冻,就算恩赐了。如果一定要治理国家, 则非我之所能,那只有管夷吾才可以当此重任。我有五个方面不如管夷吾;宽惠爱民,我不如他;治国不失权柄,我不如他;忠信以交好诸侯,我不如他;制定礼仪 可以示范于四方,我不如他;披甲击鼓,立于军门,使百姓勇气倍增,我不如他。管仲,好比人民的父母,将欲治理儿子,就不可不用他们父母。”桓公说:“管夷 吾亲自射我,射中了带钩,几乎使我丧命,现在竟要起用他,可以吗?”鲍叔说:“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君主这样做的。您只要赦罪而让他回国,他将同样为您效 力。”桓公说:“那么应该怎么办呢?”鲍叔说:“您可派人到鲁国去要回他。”桓公说:“施伯是鲁国的谋臣。他知道我将起用管仲,一定不肯放回给我。”鲍叔 说:“您教使者这样说:‘我君有一个不忠之臣在贵国,需要引渡回来在群臣面前处死。’鲁国的国君必然应允。不过,施伯知道夷吾的才干,一定设法让他在鲁国 执政。夷吾如果接受,鲁国就能削弱齐国。夷吾不接受,他估计管仲将要回齐,一定要杀死他。”桓公说:“那么你估计管夷吾会接受么?”鲍叔说:“不会,夷吾 事君,是没有二心的。”桓公说:“他对我也能这样么?”回答说:“不是为了您,而是为了先君和国家的原故。您若想安定国家,就赶快去要回他,否则,就来不 及了。” 桓公派遣鲍叔去鲁国议和,对鲁国说:“公子纠,是亲人,请您们替我国杀掉。”鲁国便替齐国杀了公子纠。又说:“管仲是我们的仇人,请交我国自己处理才甘 心。”鲁君答应了。施伯对鲁侯说:“不要交回。齐国不是要杀他,而是要用他为政。管仲是天下的贤人,是大材。楚国用他则楚国得志于天下,晋国用他则晋国得 志于天下,狄国用他则狄国得志于天下。现在齐国要是得到他。将来必为鲁国之患,您何不把他杀掉而还之以尸体呢。”鲁君说;“好。”将要杀管仲,鲍叔进言 说:“在齐国杀,是杀齐国的犯人;在鲁国杀,是杀鲁国的犯人。我们国君要得到活的,把他处死在齐国,是为教育群臣而行杀;若是得不到活的,就等于您和我们 国君的叛贼站在二起了,这不是我们国君所要求的。使臣我不敢从命。”于是鲁君不杀管仲,把管仲活着捆起来押送回齐。鲍叔接收以后,大声哭叫三次。施伯则跟 着笑起来,对大夫们说:“管仲一定不会死。以鲍叔之仁,不会杀戮贤人,他是懂得举用贤人以自成其事的。鲍叔辅佐小白,先入齐而得国,管仲与召忽奉公子纠后 入,鲍叔与鲁国一战,能使鲁军败退,功劳是太大了。无论是得天之助与失天之助,他都一样地克尽人事。现在鲁国害伯,杀公于纠和召忽,囚送管仲以送回齐国, 鲍叔看到无后顾之忧,一定要帮助管仲而烦其国君下顾,以显其定齐之功。人们也一定称他为有德。如果说,为国死事的功,是可以增益的;那么,荣显管仲这个活 人的功劳,将更大了。这样,宣扬管仲之德以使他立于相位,鲍叔的才智是不会落空的。”

到了堂阜地区,鲍叔为管仲举行除灾仪式并使他沐浴了三次。桓公亲自到郊外迎接。管仲屈下帽缨掩着衣襟,使人拿着斧子站在背后,桓公三次下令执斧人走 开,然后他们退出。桓公说:“既已垂下帽缨,拉下衣襟了,我将立即接见。”管仲叩头再拜说:“承受您的恩赐,就是死在黄泉,也不朽了。”桓公便与管仲同 回,在庙堂上礼见,三酌以后,请教为政之道说:“从前我们齐国的先君襄公,筑高台,修广池,耽乐饮酒,田猎捕射,不理国政。卑视圣贤,侮慢士子,只知爱宠 女色,九纪六摈,陈妾数千之多。他们食必梁肉,衣必文绣,而战士挨饿受冻。战马的补充等待游车用完的老马,战士的给养等待侍妄食用的剩余。歌舞、杂技的艺 人在前,而贤大夫在后。所以国家不能日新月异地发展。我真伯宗庙无人打扫,社稷无人祭祀,请问该怎么办呢?”管子回答说:“从前我们的先王,周昭王和周穆 王效法文武的远迹,以成其名。集合年高有德的老人,考察人民当中表现好的,立典型以为规范。准备有格式的表券,使人们原原本本地加以填写。然后用赏赐劝勉 好人,用刑罚纠正坏的;有的剪掉顶发,有的用赏赐安抚,治理人民始终如一。”桓公说“还要怎么办?”管子回答说:“从前圣王治理人民,国分为三,鄙划为 五,以安定人民居处,安排人民职业,用此为治民体制。还严格实行‘六秉’,这样民心就可以掌握而百姓可以统治了。”桓公说:“什么是六秉?”管子说: “杀、生、贵、贱、贫、富,这就是六秉。”桓公说:“怎么叫国分为三?”管子回答说:“定全国为二十一乡:商、工之乡六个,士、农之乡十五个。您统帅十一 个乡,高子统帅五个乡,,国子统帅五个乡。三国就成了三军。您还要安排三国官府的官吏:市场立有三乡,手工业立有三族,湖泽立有三虞,山林立有三衡。确定 五家为一轨,轨有轨长。十轨为一里,里设有司。四里为一连,连有连长。十连为一乡,乡有良人。五乡定为一帅。”桓公说:“五鄙又怎么办?”管子回答说: “确定五家为轨,轨有轨长。六轨为一邑,邑有邑司。十邑为一卒,卒有卒长。十卒为一乡,乡有良人。三乡为一属,属有大夫。五属设五个大夫。武事听从于属, 文事听从于乡,各自保证其所管,不准有所荒怠。”桓公说:“划定人民居处,安排人民职业,应怎么办?”管子回答说:“士农工商四民,是国家的柱石之民,不 可使他们杂居,杂居则说的话做的事都不一样。因此,圣王总是安排士住于闲静之地,安排农住近田野,安置工匠靠近官府,安置商人靠近市场。使士人们居处相聚 而集中,闲时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事君者言敬,长者言爱,幼者言悌。朝夕从事于此,以教其子弟,从小时就习惯了,思想安定,不会见异思迁。因此,其父 兄的教导,不严也能教好;其子弟的学问,不劳苦也能学会。所以士人的子弟常为士人。使农家居处相聚而集中,分别四季,安排用具,置备器械。搞齐全耒耜枷镰 等等。在天气尚冷的时候。就铲除杂草修整土地,以待时而耕,耕得深,种得均,盖土又快。在降雨之前就除草松土,以等待时雨。时雨—‘来,就带上各种农具, 早晚在地里从事农活,脱下常服,以就功役,分别苗的好坏,排好苗的疏密。他们头戴草笠,身披蓑衣,一身泥水,暴露发肤,竭尽其四肢之力,而积极在地里劳 动。他们从小时就习惯了,思想安定,不会见异思迁。因此,其父兄的教导,不严也能教好;其子弟的本领,不劳苦也能学会。所以,农家的子弟常是农入。他们朴 实而不奸恶,其优秀人材能够成为士人的,就可以信赖。让他们种地,粮食就多;让他们做官,贤才就多。所以,圣王总是敬农而爱农。要使工匠居处相聚而集中, 察看好的木材,考虑四时活路,分辨质量优劣,安排各种用具。在评定等级、考计规格、裁断器物的时候,要注意齐全和精致。这样,互相谈论工事,展示成品,比 赛技巧,提高智慧。他们整天从事于此,来教育子弟,从小时就习惯了,思想安定,不会见异思迁。因此,其父兄的教导,不严也能教好;其子弟的本领,不劳苦也 能学会。所以,工匠的子弟常为工匠。要使商人居处相聚而集中,他们观察年景凶饥,了解国内情况,观察四时,注意本乡货物,而预知市场物价。他们负任担荷, 赶牛驾马,以周游四方;料定物资多寡,估计商品贵贱,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贱买贵卖。所以,雉羽和摈尾一类的珍品,不必远集而自至;竹箭—类的产品,—国 内就有浮余。奇怪的商品经常到来,珍异的东西也有聚集。他们整天从事这些,来教育子弟。他们互相谈论赢利,互告买卖时机:互相陈说物价知识。从少年就习惯 于此,思想安定,不会见异思迁。因此,其父兄的教导,不严也能教好;其子弟的本领,不劳苦也能学会。所以,商人的子弟常为商人。按土地肥瘠而差别征收租 税,人民就不会外流。施政不遗弃功臣故旧,人民就不会不敬。伐木、捕鱼,各有定时,人民就不会苟且从事。高原、山地、平地都能公平处理,人民就不疑惑,不 夺农时,则百姓富裕;祭祀不妄取于民,则牛马繁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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