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观察墙上的印记,从上衣下摆,有个像皮带尾端的东西垂了下来,其中一部分,正好在脊线正下方,被印在墙壁上……我刚看到时,以为这是没系好垂了下 来,所以,认为那个男人可能喝得烂醉如泥。不过,我一看墙角地上的鞋印,不仅脚踝整齐地站在离墙壁两公分的地方,而且,还很神经质,仿佛极为焦躁地反复踏 着脚。喝得烂醉如泥的人,不可能像这样靠着墙壁。还有,解一开的皮带,应该是因为自身的重量,而往前下垂或弹开,不管哪一种,都不可能在脊线正下方,贴在墙 壁上……如果这不是一般的皮带,那又是什么呢?……很简单,那就是配剑的带子尾端。由此可知,犯人的职业是日常需要配剑的人,“
警视总监倒一抽一了口气:“这个……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凶杀案发生的瞬间,按照目击者桃泽花的证词,她说:记得犯人手腕上,绑着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桃泽花虽然说,那有可能是手表,不过,如果垂在腰下的是剑带,就可以推想出,那东西的真面目了吧。”
警视总监突然向前倾身:“哦哦,这么说,那是……”
“是的,是你官服袖子上缝的那种袖章。这样,我就把‘厨房墙壁上的印记,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交代清楚了。接下来移到玄关,我来提出其他配置人员所 遗漏掉的证据……我进到玄关,检查鹤子被丢下去的窗户,跟两侧墙壁时,只有一件事情,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在窗户右边,墙壁离地板一米四五的地方,印着 很细微的三条刮伤痕迹。这是非常浅的伤痕,仔细一看,得知这相隔大约一公分等间距,是以相当坚一硬的物质,从大约八十度角,由上往下急剧摩一擦造成……到底是 什么东西,在那里造成的刮伤呢?随便想想,也有几十种可能一性一,单凭这些刮伤,没办法说明任何明确的事实。”
真名古不知为何,突然变成散漫的 口吻:“也就是说,犯罪的现场勘察,是一种命运。科学可以追根究底,偶然则会帮助我们决定……这听起来像是很不科学的信口开河,不过,只有我们这种备尝搜 查心酸的人,才能很有自信地这么说……警视总监先生,那三条刮伤,就是突然举起什么重物时,官服袖子上的星章摩一擦所产生的……因为在那正下方的地板上,发 现了金属的碎片……犯人身高五尺七寸五六分……警视总监,你的身高在五尺七寸五分以上,我也很荣幸地有相同身髙……也因此,可以依据实验,很简单地判断出 来。”
说到这里,真名古突然沉默了下来。从刚才来看,真名古的说话方式,还真是特别地拐弯抹角。再说得干脆利落一点如何?光这样看着,都要 不耐烦起来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真名古这样拖拖拉拉?笔者当然不会知道,能够推测出的只有,不管是什么,这都是件特别重大的事情,所以,他才用了这种好 像快碰到,又好像碰不到的微妙做法。一看,真名古这边越来越冷静:而相反的,警视总监这边则是脸色越来越差,隐隐约约表现出一种不安。警视总监低垂着与其 说是检察官,还不如说是艺术家的清秀额头;形状漂亮的嘴唇,紧紧闭上呈“一”字形,时而越过额头,用疑惑的视线,快速瞥向真名古。
真名古双 手抱胸,好像在等待什么事情一样,垂下眼睛静默着。不过,就像之前已经写过好几次了,他脸上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所以,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再加上, 只要不想说话,他就会在他人面前,突然沉默下来,有时候,大半天都是那副模样。看来,警视总监也对他这种怪癖,心里有数,他以一副“又来了”的表情,耐心 地等待着。
该说是心领神会吧,简直就像禅寺里祖师开示的时间般,两人奇妙地对坐了一段时间,真名古突然抬起头说:“啊啊,正好过了十分钟。 我想,刚刚我说的话,或许有些地方,你还不是很理解,所以,我就单刀直入,说点更清楚的事情吧……警视总监先生,警视厅现在正全体总动员,搜査杀害松谷鹤 子的犯人,我就在这里,尽可能详细地描绘出来,给你看吧,这样没有问题吧?”
警视总监脸上有些惊讶:“你说的话还真是奇怪……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问题。你就快点说吧。”
真名古轻轻扭了扭手腕,与平常不同地,稍微挺一起身一体,用挑战般的眼神盯着警视总监:“那么,我就说了。那个男人年龄在五十二、三岁,身髙五尺七寸五、六 分,理着一个平头,肌肉发达。他脊椎侧弯,还有点驼背,左脚微跛,职业为警察或海军军人;如果是警察,层级在警部以上;若是海军士官的话,则在准士官到特 务大尉之间……这是杀害松谷鹤子,并绑架皇帝的犯人肖像,同时,也是将来要暗杀皇帝的犯人面貌……还有,关于犯人的职业,假设这个人是警察的话,就像刚刚 的密告电话的内容,正好符合‘尽可能借日本警察之手动手’这个条件,可以说是前后连贯了。”
警视总监看似有些纳闷:“你说,杀害松谷鹤子的 犯人,就是绑架皇帝的犯人,这点我可以理解,不过,你说他是将要暗杀皇帝的犯人,这是以何根据判断?如果是我,不如倒过来想……暗杀的条件之一,要把皇帝 的尸体丢在街头,不管是刺死或是勒死,当场动手是最简单的,为什么还要特地绑架他呢?”
真名古做了个不耐烦的姿势:“除了暗杀皇帝,他还有另一个目的……很简单,犯人想夺走皇帝的钻石。”
“如果是这样,杀了他,不是一样可以抢走钻石么?”
“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以目前的情况,如果杀了皇帝,就没办法得到钻石……也就是说,钻石被藏在某个地方,对方是为了让皇帝说出来,才绑架他的。”
“这一点,我很难理解。你主张皇帝被绑架了,不过,为什么不能认为,安南国皇帝那时就被杀害了呢?”
“正好,在厨房后门下了楼梯的地板上,油毡上有两个被脱脂的圆点痕迹……你或许也知道吧,能够起化学作用,让树脂、香油这类东西完全脱脂的,这世上只有 两种……也就是哥罗芳与乙醚。还不只如此,那附近还掉落了应该是哥罗芳玻璃管碎片的玻璃碎片……这是我推断,皇帝没有被杀害,而是被绑架的根据。”
真名古瞥了警视总监一眼,又变成先前那副一陰一沉的表情:“警视总监,虽然我也可以不说出这些事情,不过,你好像对我的搜查有所疑虑。那么,为了列出证据, 说明我对犯人的推理,绝对不含糊,我就先在这里,仔细叙述一下,当晚犯人的行动……犯人在今天凌晨三点五十分,开着双人敞篷轿车,经过赤坂区第五岁晚警戒 哨、溜池的十字路口,抵达‘有明庄’公寓,把事先动过手脚的玄关门电铃切断,潜进鹤子住所的玄关,躲在黑暗之中……接着不久,烂醉如泥的加十郎走出玄关。 这时是四点左右……两、三分钟后,鹤子为了关门,走进玄关,她按下墙上的按钮之后,原本躲在暗处的男人,突然暴露出来……接下来五、六分钟的时间里,这两 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不得而知,不过,从鹤子被抱起来,到要丢出窗外的最后那一瞬间,她虽然极力地抵抗,却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就连待 在隔壁房间的垦帝,也没有听到叫一声,崖下的桃泽花与加十郎,也都没听到任何类似的声音。也就是说,她安静地死去了。不知道是为了一爱一情,或是因为恐惧,总 之,我们可以知道鹤子受了这个犯人非常大的心理压制……犯人用左手压住扭一动着身一子的鹤子,再用右手拉起窗帘,一打开窗户的转轴,就举起鹤子,从窗户丢一了出 去,之后一瞬间,他按下按钮,关上玄关的电灯。接着,他便急忙冲出‘有明庄’的玄关,而后走到下山王的那条坡道途中,加十郎则从下面,把鹤子给背了上来。 如你所知,这坡道只有一条,没有地方可供躲藏,所以,他又转身回到‘有明庄’。然而,走廊上灯火通明,不管站在哪里,都挡不住自己的身影。最后,他就跑到 商人们用的楼梯躲避。那道楼梯的尽头,就是鹤子的厨房后门。犯人也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事情,所以,他早已准备好厨房后门的备用钥匙,他打开房门,进入厨 房。为了能够随机应变,他背部紧一贴着门旁边的墙壁站着……另一方面,加十郎背了鹤子上来,一看,鹤子早已气绝身亡了,因此,他便慌慌张张地跑到管理员的房 间,告知马婆此事,随后,当他一跑回二楼,原本在餐厅喝着酒的皇帝,却突然拿起外套,往寝室走去。之后皇帝的行动,古市加十郎就不清楚了……不过,之后又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帝或许是为了醒酒吧,他进到浴一室,洗了把脸又漱了漱口。毛巾的边缘跟洗脸盆中残留了雪茄的碎屑与食物残渣……如你所知,浴一室连接着 厨房。靠在厨房墙壁上的男人,打开浴一室门只消一步,就能进到浴一室里。全新的脚踏垫上,清晰印着犯人右脚脚印,完全可以证明这件事。不知道是因为友情,或者 是屈服于官服的权威,安南皇帝安静地被那个男人带了出去。由于当时就在隔壁餐厅的加十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还有,皇帝走出浴一室时,点了根新的雪茄,应该 可以想象出,这两人之间的情形。浴一室里有一根点过的火柴棒,而那根雪茄,在那之后,只一抽一了不到十分之一,就掉在楼梯下方了。那男人用备用钥匙,锁上厨房后 门。皇帝走在前面,下了楼梯。才刚下完楼梯,皇帝绊了一下,雪茄从嘴里掉了出来。这一瞬间,犯人把藏在手帕或脱脂棉中,装着哥罗芳的玻璃管压碎,再从后面 掩住皇帝口鼻。皇帝一昏倒,他就抓住皇帝脖子后的头发,将他拖行到玄关,让皇帝靠在门柱旁,之后将电铃装置恢复原状,接着,他把皇帝扛在肩膀上,走到山王 下,他把皇帝藏入自己开来的双人敞篷轿车,四点四十分,经过赤坂见附;四点四十五分,经过三宅坂;四点五十分,经过樱田门的警戒哨;直到来到警视厅附近之 后,就消失在某处了。”
警视总监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完全了解了。这件事情既然是这样的,我想先问问皇帝的生死,皇帝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还活着。”
“哦哦,你怎么能确定?”
“理由是,我确认过皇帝藏起钻石的某处,那东西还很安全地在那里,所以,以此推定皇帝还活着。”
警视总监从椅子上站起来:“哦哦,那到底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