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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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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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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分
  智人征服世界
  人类与其他动物有何不同?
  人类如何征服世界?
  智人究竟是比较高等的生命形式,还是欺凌其他物种的地痞流氓?
  第2章
  人类世
  与其他动物相比,人类早已经化身为神。我们在这一点上并不喜欢着墨太多,因为我们实在不是特别公正或仁慈的神。如果看美国国家地理频道、迪士尼电影或童话书,可能还以为地球上主要生活的是狮子、狼和老虎,而且它们与人类势均力敌。毕竟,狮子王辛巴能号令森林里的动物,小红帽得躲大灰狼,森林王子毛克利则要勇敢对抗老虎谢利·可汗。但在现实中,动物早已不在那儿了。我们的电视、书籍、幻想、噩梦里仍然有各种野生动物,但地球上的辛巴、大灰狼和谢利·可汗正在绝迹。现在世界上生活的主要是人类和他们的家畜。
  写出小红帽和大灰狼的格林兄弟是德国人,但现在德国野外究竟还剩几只狼?不到100只(而且多半是波兰野狼,只是近年跨越边界而来)。与之相对照的是,德国现在家犬的数目达到500万。全球总共只有约20万只野狼在野外游荡,但家犬数目足足超过4亿。1世界上现在有4万头狮子,但有6亿只家猫;有90万头非洲水牛,但有15亿头驯化的牛;有5000万只企鹅,但有200亿只鸡。2自1970年以来,虽然人类的生态意识不断提升,但野生动物族群仍然减少了一半(并不是说它们在1970年很繁盛)。3 1980年,欧洲还有20亿只野鸟,到了2009年只剩16亿只,但同年欧洲肉鸡和蛋鸡的数量合计达到了19亿。4目前,全球大型动物(也就是体重不只是几公斤而已)有超过90%不是人类就是家畜。
  科学家将地球的历史分为不同的“世”,例如更新世、上新世和中新世。按正式说法,我们现在处于全新世。但更好的说法可能是把过去这7万年称为“人类世”,也就是人类的时代。原因就在于,在这几万年来,人类已经成为全球生态变化唯一最重要的因素。5
  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现象。自从生命在大约40亿年前出现后,从来没有任何单一物种能够独自改变全球生态。虽然生态革命和大规模物种灭绝事件时有所闻,但都不是因为某种特定蜥蜴、蝙蝠或真菌的活动,而是由一些强大的自然力量造成的,例如气候变化、板块运动、火山喷发或小行星撞击。
  有些人担心,我们今天仍然可能因为大规模火山爆发或小行星撞击而有灭绝的危险,好莱坞电影靠着这样的忧虑就赚了数十亿美元,但实际上这样的风险小之又小。生物大灭绝大约好几百万年才会有一次。确实,在未来1亿年间可能会有一个巨大的小行星撞击地球,但大概不是下周二这种时间。与其害怕小行星,还不如害怕人类自己。
  原因就在于,智人改写了游戏规则。单单这个猿类物种,就在过去7万年间让全球生态系统起了前所未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足以与冰河时期和板块运动相提并论。不过短短一世纪,人类造成的影响可能已经超越6500万年前那颗灭绝恐龙的小行星。
  当时那颗小行星改变了陆地生物进化的轨迹,但并未改变其基本规则,仍然维持着40亿年前第一个生命有机体出现时的样貌。这几十亿年来,不管是小小的病毒还是巨大的恐龙,都依循着不变的自然选择原则而进化。此外,不论生物进化出怎样奇特而怪异的外形,都不会超出有机领域;不管是仙人掌还是鲸,一定都是由有机化合物组成的。然而,现在人类正准备用智能设计取代自然选择,将生命形式从有机领域延伸到无机领域。
  暂且不管对未来的预期,只谈过去的7万年,仍然清楚可见人类世让世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改变。小行星、板块运动和气候变化虽然可能影响全球生物,但对每个地区的影响有所不同。地球从来就不是单一的生态系统,而是由许多彼此松散连接的小生态系统组成的。板块运动让北美洲与南美洲相连,造成南美洲大多数有袋动物从此灭绝,但并未影响到澳大利亚的袋鼠。两万年前最后一次冰河时期达到高峰,当时波斯湾和东京湾的水母都要适应新的气候,但因为两种族群没有联结,各自做出不同的反应之后,就往不同的方向进化。
  相较之下,智人突破了地球上各个生态区之间的阻碍。在人类世,地球有史以来第一次成为单一的生态系统。虽然澳大利亚、欧洲和美国仍有不同的气候和地形,但人类已经让全球的各种生物打破距离和地理界限,不断交流融合。过去的木制船只变成了现在的飞机、油轮和巨大货轮,在海洋上纵横交错,让每个岛屿和大陆紧密相连,全球各地的交流已经从涓涓细流演变成一股洪流。因此,如果现在要讨论澳大利亚的生态,已经不能不考虑在海岸边、沙漠里随处可见的欧洲哺乳动物和美洲微生物。过去300年间,人类将绵羊、小麦、老鼠和流感病毒带到澳大利亚,而这些物种对今日澳大利亚生态的影响已远远超过原生的袋鼠和考拉。
  然而,人类世并不是最近这几个世纪才出现的新现象。早在几万年前,智人的石器时代祖先就从东非走向地球的四面八方,每到一个大陆和岛屿,就让当地的动植物发生了改变。他们灭掉了所有其他人类物种、澳大利亚90%的大型动物、美国75%的大型哺乳动物、全球大约50%的大型陆上哺乳动物;而且此时他们甚至还没开始种小麦,还没开始制作金属工具,还没写下任何文字,也还没铸出任何钱币。6
  大型动物之所以首当其冲,是因为它们数量相对较少,繁衍也较慢。我们可以用猛犸象(灭绝)和兔子(幸存)来举例。一群猛犸象的成员一般只有几十头,而且繁衍速度大概就是每年只有两头小猛犸象。因此,只要当地的人类部落每年猎杀三头猛犸象,就足以让死亡率高于出生率,几代之间就会让猛犸象消失。相较之下,兔子则是生个不停。就算人类每年猎杀几百只兔子,仍然不足以让它们就此灭绝。
  人类祖先并非处心积虑地要消灭猛犸象,而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猛犸象等大型动物的灭绝,就进化的时间尺度来看十分迅速,但就人类观感而言却是个缓慢的进程。当时人类的寿命不过七八十年,但整个灭绝的过程却花了几个世纪。远古的智人可能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每年猎一次猛犸象、每次只猎两三头,竟然会让这些毛茸茸的巨兽就此灭绝。大不了可能某位怀旧的老人家告诉族里的年轻人:“我年轻的时候,猛犸象可比现在多得多啊,乳齿象和大角鹿也一样。还有,当然那时候的部落酋长也比较诚实,小孩也比较敬老尊贤。”
  蛇的孩子
  从人类学和考古证据来看,远古的狩猎采集者很有可能是泛灵论者,认为人类和其他动物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同。整个世界(对当时的人来说,大概就是自己住的山谷和附近的山区)同属于这里的万物,而且万物遵循着同样一套规则:对于任何事情,相关各方都要不断协商。于是,人们说话的对象不只有动物、树木、石头,还包括精灵、魔鬼和鬼魂。在这种错综复杂的沟通关系中,就会出现各种价值观和规范,把人类、大象、橡树和亡灵都联系在一起。7
  某些狩猎采集社群直到现代依然存在,也仍然遵循着泛灵论的世界观。例子之一,就是印度南部热带森林中的纳雅卡人(Nayaka)。人类学家丹尼·纳韦(Danny Naveh)多年研究纳雅卡人,他曾提到如果在丛林里遇到老虎、蛇或大象等危险的动物,纳雅卡人可能会向动物开口说:“你住在这片森林,我也住在这片森林。你来这里吃东西,我也要来采块根和块茎。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曾有一头公象,纳雅卡人给它的名字是“独行的大象”,它杀了一位纳雅卡人。印度林业部想要抓住这头大象,但纳雅卡人拒绝协助。他们告诉纳韦,这头公象曾经和另一头公象感情很好,总是一起四处闲逛。但某天,林业部把另一头公象抓走了,从此之后,“独行的大象”就变得既易怒又暴力。纳雅卡人说:“如果你的另一半被抓走了,你会感觉如何?这头大象就是这种感觉啊。那两头大象有时候晚上会分开各走各的……但到了早上又会在一起。直到那天,大象看到他的伙伴倒了下去,躺在地上。如果有两个人总是在一起,但你射杀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人会怎么想?”
  许多处于工业化时代的人,会觉得这种泛灵论简直不可思议。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都觉得动物从本质上就和人类有所不同,而且认为动物是较为低等的。这是因为,就算我们现存最古老的传统,也要到狩猎采集时代结束几千年之后才创造出来。比如《圣经·旧约》,写成时间约在公元前1000年,其中记载的最古老的故事,反映的是大约公元前第二个千年间的事。然而,中东地区的狩猎采集时代早在7000年前就已经结束。这也就不难想见,《圣经》非但不接受泛灵信念,而且唯一一个泛灵论的故事就出现在全书一开头,作为警告之用。《圣经》篇幅并不短,而且全书讲了各种神迹奇事,但唯一一次说到动物与人交谈,就是蛇引诱夏娃吃下智慧的禁果。(《民数记》里,巴兰的驴也对他讲了几句话,但只是为了传达上帝的神谕。)
  在伊甸园里,亚当和夏娃就是以采集为生,而逐出伊甸园的情节与农业革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愤怒的耶和华不再允许亚当采集野果,而要他“从地里得吃的……汗流满面才得糊口”。因此,只有在伊甸园这个农业时代前的阶段,《圣经》里的动物才会和人说话,这事可能并非巧合。从这个事件里,《圣经》究竟要教我们什么呢?除了不该听蛇的话,大概最好也别和任何动物和植物说话,因为这一切只会导致灾难。
  然而,这则《圣经》故事其实还有更深入、更古老的含义。在大多数闪族语言里,“Eve”(夏娃)这个词的意思就是“蛇”,甚至是“母蛇”。因此,在《圣经》里人类这位众生之母的名字,其实还隐藏着一个古老的泛灵论神话:蛇非但不是我们的敌人,还是我们的祖先。9许多接受泛灵论的文化相信人类是动物的后代,而其中也包括蛇与其他爬行动物。大多数澳大利亚原住民都相信世界是由彩虹蛇(Rainbow Serpent)创造的,比如阿兰达人(Aranda)和狄埃里人(Dieri)都认为自己的族人起源于原始的蜥蜴或蛇,后来才变为人类。10事实上,现代西方人也认为自己是从爬行动物进化而来的。我们每个人的大脑的中心都是爬行动物脑,人体的构造基本上就是进化后的爬行动物。
  《创世记》的作者可能在“夏娃”这个名字上留下了一丝古老泛灵论的意味,但他们费尽心思掩盖所有其他痕迹。在《创世记》里,人不是蛇的后代,而是由耶和华用地上的尘土这种无生命物质创造的。蛇不是人类的祖先,反而引诱人对抗我们天上的父。泛灵论只把人类看成另一种动物,但《圣经》则认为人类是上帝独特的创造,要说人也是动物,等于否认上帝的能力和权威。确实如此,等到现代人类发现自己其实是由爬行动物进化而来的,就背叛了上帝,不再听他的话,甚至不再相信他的存在。
  祖先的需求
  《圣经》(及其对人类独特性的信念)是农业革命的一项副产品,使人类与动物的关系走向一个新阶段。人类开始农耕畜牧之后,导致新一波的生物大灭绝,但更重要的是创造出另一种全新的生命形式:家畜。这种发展在一开始并不重要,因为人类当时驯化的哺乳动物和鸟类不到20种,相较之下,余下的野生物种还有千千万万。但随着时间一个世纪一个世纪地过去,这种新的生命形式已经成为主导,今天有超过90%的大型动物都被驯化成为家畜。
  对于被驯化的物种来说,物种整体取得了无与伦比的成功,但物种个体却遭到前所未有的苦难。虽然动物界几百万年来也经历过各种痛苦磨难,但农业革命带来的是全新的苦难,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只会变得更糟。
  乍看之下,可能家畜的生活要比它们的野生表亲和祖先好得多。野猪要整天觅食、寻水、找遮风避雨的地方,而且还会不断受到狮子、寄生虫和洪水的威胁。相较之下,家猪有人类照顾,有的吃、有的喝、有的住,病了有人医,也有人保护它们免受猎食者及天灾威胁。确实,大多数家猪迟早都会进屠宰场,但这样真的就能说它们的命运比野猪差吗?难道被狮子吃就比被人吃好吗?还是说鳄鱼的牙齿不会比电动屠宰刀具更致命?
  要说家畜命运特别悲惨,重点不在于它们死的方式,而是它们活的方式。被豢养的动物从古至今的生活状况,都受到人类的欲望和动物的需求这两个因素的影响。人类养猪,是为了得到猪肉;如果希望猪肉供应稳定,就必须确保猪能够永续繁衍。照这个道理来说,家畜应该能够因此避开各种极端的残酷对待。如果农民不照顾好自己的猪,让猪还没生小猪就死掉,农民就会挨饿。
  不幸的是,人类却用各种方式给家畜带来无尽苦难,但同时又能确保家畜永续生存繁衍。这个问题的根源在于,家畜仍然保留着野生动物的种种生理、情感和社交需求,但这对人类的农场来说毫无意义。农民常常无视这些需求,而且不会因此在经济上付出任何代价。动物被锁在狭小的笼子里,角和尾巴被割去剪掉,母幼骨肉分离,而且被有选择地养出畸形。这些动物饱受痛苦,但仍然继续生存繁衍。
  这种做法岂不是违反了自然选择最基本的原则?进化论认为,所有本能、冲动、情感的进化都只有一个目的:生存和繁衍。如果是这样,看到家畜这样生生不息,岂不是证明所有需求都得到了满足?猪真的有生存和繁衍之外的“需求”吗?
  确实,所有的本能、冲动、情感之所以会进化,都是为了适应生存和繁衍的进化压力。但就算这些压力突然消失,本能、冲动和情感也不会随之消失,至少不是立刻消失。就算这些本能、冲动和情感已经不再是生存和繁衍所必需,也仍然会影响动物的主观体验。在这里,动物其实和人类一样,虽然农业几乎可以说在一夜之间改变了整个自然选择的压力,但并未改变它们的生理、情感和社交冲动。当然,进化绝不会停下脚步,自从12000年前农业兴起之后,人类和动物继续进化。举例来说,现在欧洲和西亚的人类已经进化出消化牛奶的能力,奶牛也不再害怕人类,并且产奶量远远高于远古时代的祖先。但这些都只是表面的改变。无论是牛、猪还是人类,深层的感官及情感架构都仍然类似石器时代的情形,没有多大改变。
  为什么现代人如此热爱甜食?可不是因为到了21世纪初,我们还得大吞冰激凌和巧克力才能生存下去,而是因为我们石器时代的祖先如果碰到香甜的水果或蜂蜜,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尽量吃,吃得越快越多越好。年轻人为什么开车鲁莽、吵架冲动,还爱黑进机密网站?因为他们还是照着远古时期的规则行事,这些规则在今天不仅无用,可能还有反效果,但是符合7万年前的进化需要。当时,年轻的猎人如果冒着生命危险追赶猛犸象,就可能胜过所有竞争对手,赢得当地美女的芳心;而我们现在还有着这种大男子主义的基因。11
  在人类控制的农场里,所有公猪、母猪和小猪也遵循着一样的进化逻辑。为了在野外生存和繁衍,远古的野猪需要巡视辽阔的地域,好熟悉环境,并留意各种陷阱和天敌。它们还需要和其他野猪沟通合作,形成复杂的猪群,并以年长、经验丰富的母猪作为领导。进化压力让野猪成为拥有高度智慧的社会化动物(母野猪更是如此),有强烈的好奇心,加上难以遏制的交往、玩乐、闲逛、探索周围环境的冲动。如果某头母猪出生时有罕见的基因突变,让它对环境与公猪了无兴趣,这头母猪就不太可能生存或繁衍下去。
  野猪的后裔——家猪,也同样继承了它们的智慧、好奇心和社交技巧。12一如野猪,家猪也会用各种各样的声音和嗅觉信号来互相沟通:母猪能辨识自己的小猪独特的尖叫声,小猪只要出生两天,就能判断自己妈妈和其他母猪叫声的不同。13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的斯坦利·柯蒂斯(Stanley Curtis)教授有两头猪,分别名为哈姆雷特(Hamlet)和奥姆雷特(Omelette),他训练它们用鼻子控制一只特殊的游戏手柄,发现猪打简单电子游戏的能力很快就和灵长类动物不相上下。
  今天,工业化农场里的母猪多半没有电子游戏可打。它们被人类锁在狭小的母猪栏里,猪栏通常长200厘米,宽60厘米,水泥地面,四面为金属条,怀孕的母猪几乎没有转身或躺下睡觉的空间,更别说散步了。在这种条件下生活三个半月后,母猪会移到稍宽一点的猪栏,生下和养育小猪。一般来说,小猪自然的哺乳期是10~12周,但在工业化农场里会被强制2~4周内断奶,接着就与母猪分离,送到他处等待养肥、屠宰。母猪则会再次受孕、被送回母猪栏,开始另一个循环。一般来说,母猪要经过5~10次这样的循环,接着就轮到自己被送去屠宰。近年来,母猪栏在欧盟和美国一些州已经被禁用,但在许多其他国家仍然盛行,数以千万计的种母猪几乎一辈子都住在这样的栏里。
  母猪生存和繁衍的一切需要都由人类提供,包括足够的食物、抵抗疾病的疫苗、遮风避雨的住处,另外还有人工授精。客观来看,母猪再也不需要探索周围的环境、与其他猪社交、与小猪有任何情感联结,甚至连走路都没有必要。但从主观而言,母猪仍然会对这一切拥有极强烈的欲望,无法满足则痛苦万分。被锁在母猪栏里的母猪,通常都会出现严重的挫折或绝望症状。
  这是进化心理学基本的一课:几千世代以前形成的需求,就算已经不再是今日生存和繁衍所需,仍然会留存在主观感受中。可悲的是,农业革命让人类有了确保家畜生存和繁衍的能力,却忽视了家畜的主观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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