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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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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喜获旷古录 惊失心上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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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斯同不禁跪下来,悲声道:“此女虽是心术有些偏激,自大狂傲;然而并非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务乞老前辈念她年幼无知,设法救她回生。弟子情愿将这部《合沙奇书》奉上,以交换此女的生命,尚乞你老人家务必开恩。”

道人不禁面色一惊,他仔细地看着万斯同道:“你说的是真话么?”

万斯同咬了一下牙,道:“自然是真的。”

说着双手奉书,道人摇一摇头道:“且慢给我,容我先看看这女娃娃再说!”

他说着微微皱眉又去摸了十姑一会儿脉门,半天才苦笑道:“不行了。”

万斯同闻言,不禁热泪夺眶而出,道人却一摆手,叹道:“你这孩子心术很好,即如此,贫道只得格外成全她了。”

万斯同不禁大喜,连声道:“谢谢老前辈!”

道人哼了一声,徐徐说道:“先不要谢,死罪虽免,活罪却饶她不得,何况贫道也要煞一煞她的傲气,令她以后好好为人!”

万斯同讷讷道:“只要老前辈救她活命就好了。”

道人奇怪道:“她与你是何关系?”

万斯同面红了一下,遂正色道:“晚辈与她只是萍水相逢,谈不到什么情谊,只不过承她诸多关爱就是了!”

大木上人点了点头说道:“难得!”

道人说完了这句话,目光又死死地盯在龙十姑面上,说道:“为了替她消除日后大难,此女需要在这飞雷涧中,面壁七年。”

“七年?”万斯同吃了一惊,因为这应上了瞎婆婆铜锣神算,他不由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道人鼻中哼了一声道:“这是贫道破格对她成全,以她心术,本当死有余辜,现在你也不必多说了,七年之后,此女自会出山,彼时她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这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万斯同闻言,虽有些难过,但听道人所说,又似对她有益无害,虽然七年是一段极长的日子,可是十姑如能如此因祸得福,也是一件可喜的事情,这也是她自作自受,不幸中之大幸了。

龙十姑性情高傲,凡事任性,至今却得到一个极大的教训,这是她咎由自取,却与旁人无关。

秉性忠厚的万斯同,在苦苦哀求了大木上人之后,得知十姑所谓的“七年之灾”,却不幸真地应验了,他除了惋惜顿足之外,又能如何呢?

上人这时自怀内取出一个玉瓶,大小形状,就和鼻烟壶的样子差不多。

他由瓶内倒了一粒极小的丸丹,走过去放在十姑的嘴里,然后回过头来,冷然道:

“你可以放心了,贫道这粒冷香丸足以挽回她的生命。”

万斯同戚然地点了点头,大木上人遂又一笑,说道:“万小友,现在我已答应了你……”

话尚未完,万斯同已双手把书呈上道:“晚辈绝不食言,这部《合沙奇书》老前辈就拿去吧!”

道人想不到这少年,果真竟如此慷慨,一时也不禁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人类的感情,都是一样,譬如说,你爱一件东西,人家愈不肯给,你愈想要,真要是对方割爱双手奉上,你却又觉得不大好意思收受了。

这种情形,正如同眼前是一样的,万斯同历尽了千辛万苦,得到了这部书,现在他毫不犹疑地双手奉上,那位不费吹灰之力,而坐享其成的老前辈,他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收下。

何况他又是一位三清教下的有道之人,这个脸,他可是真拉不下来。

当下两弯白眉连耸了耸,手已伸出,又收了回来,汗颜地笑道:“我只是借阅些时候罢了。”

万斯同面不改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岂有反悔之理?这东西也不过是晚辈意外得来,既然老前辈想要,晚辈决心赠送,还说什么借不借,岂非见笑了。”

这几句话,说得大木上人一时面红如火,头上白发像要立起来了。

他忽然伸出手来,把万斯同送在面前的书向外一推,慨然地长叹了一声,口中讷讷讷地道:“你快将这部书收起来吧!快!快!”

万斯同不禁吃了一惊,道:“老前辈你……”

上人苦笑道:“万斯同,你这番话说得太好了,贫道显然也动了贪念,现在,你把这部应归你的书收起来吧,贫道决心不要了。”

他说话之时,面色灰白,像是深深地受着内心的谴责,他那双一精一光炯炯的眸子,甚至于也不敢去和万斯同的目光相接触了。

“老前辈!”万斯同不明地道,“这是为何?晚辈是心甘情愿送上的呀!”

“你不要再说了!”大木上人显然有些生气了,他一挥手,道:“你快快收起它来!”

万斯同心中大喜,正要揣入怀内,道人却又道了声:“且慢!”

他招了招手,道:“这部《合沙奇书》贫道如猜得不错,该是天、地、人三卷,是不是?”

“是的。”万斯同说:“一点不错,老前辈。”

上人和悦地一笑:“数十年前这部书曾害我动了一次贪念,那时贫道是由一女子手中得来,本想翻阅,因见书面戒语,自知此举难免天谴,这才送归石柜,因书面戒语曾谓五十年后,才是此书真正出世之日,贫道满想,至时由柜中再取,易如反掌,也就没有十分担心。”

他长叹了一声,又道:“那书柜虽经合沙宗师以易数天锁镇压,然贫道早已参透先天易理,也不难算出开启之诀,所以,满想你等凡夫俗子,至时万难与我争夺。”

说到此,他已发出了一声长叹,苦笑了笑道:“到此我才深深知道,缘分这两个字,是不可强求的。”

道人目光,在万斯同身上打了个转儿,又冷笑道:“说来你可能不信。”

“什么……事?”万斯同真有些糊涂了。

上人又苦笑了笑,道:“我那平日料事如神的神算,就在近来失灵了。”

“怎么会呢?”万斯同吃惊地问。

上人张大了双目,感慨道:“我是说独独对此一推算失灵,你说怪是不怪?现在,我是完全相信这一个‘缘’字了!”大木上人又指了一下万斯同手上的书道:“这东西当真是与我无缘,我如想勉强占有,只怕尚有杀身之祸呢!”

万斯同忽然想起一事,就问道:“老前辈所说的数十年前得书的女子,又是谁呢?”

上人面色不禁突然变得凄凉,顿了顿才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彼时如非她贪心过甚,这部书已为她拿去了,不过,书封不到启时,她妄取亦是无用,反有杀身之祸。”

说到此,他又笑了笑道:“那女子只为一时贪念,因而几乎丧命,较诸眼前这小女孩下场,却又惨得多了。”

上人回忆到了那一件惨厉的往事,他几乎不敢再去仔细地想。

可是万斯同却感伤道:“那位女老前辈不是和你老人家约好,要五十年后,再取这部书么?”

上人怔了一下,面带希冀地点了点头道:“可是她过期并没有来,贫道曾答应她来时,愿助她一臂之力,现在,这部书却已经为你得去了。”

说着长叹了一声,却很奇怪地又道:“你怎会知道?你认识她么?她如今年岁很大……吧?”

万斯同这时突然想起一事,暗恨自己竟把这件事忘了,否则何至于吃这么多苦头?

当下叹息了一声,自身旁把瞎婆婆交给自己的那件东西取出,那是一个极小的方形匣子。

他双手递上道:“这是那位女前辈叫晚辈带上的,晚辈几乎忘记了。”

上人眉头微皱,可是他很快地把这小匣子接过来,犹豫地打了开来。

立刻他那黄蜡似的面容一变,口中“噢”了一声,双手一抖,那小盒子落到地上,由盒内滚出了一双干枯的肉干。

万斯同道:“那位女前辈并未忘记五十年前之约,只是她老人家现在一心从佛,特嘱晚辈以此一双眼珠,换取这套藏书,现在《合沙奇书》既为晚辈得到,弟子受人所托,这双眼珠,还是要交给你老人家,以证前因后果。”

道人沉默了良久,慨然长叹了一声,颔首道:“是了!是了!当年之事,贫道处置此事,未免过重,可是这位女士却也未尝不是因此而受惠。”

他说着双目微微闭了一下,忽地手指地下十姑道:“此女和那瞎婆婆是什么关系?”

万斯同躬身道:“那位瞎婆婆,是这位姑娘的外婆。”

上人面色变了一变,长叹道:“竟有这种事?既有这种关系就烦你归告那瞎婆婆一声,说我念在她昔年丧目之憾,决不会薄待此女,只是,这姑娘伤我爱鸟,烧我林木,居然尚敢下毒手袭击贫道,诸般大罪,不得不给她一个惩戒。”

他望着万斯同又道:“况且此女眼前印堂晦暗,此后七年,如不应在贫道这一劫上,还会另有劫难,怕还有杀身之祸,所以这七年面壁之刑,如其说是惩戒她的狂傲无知,不如说是为她消灾解难。”

他一口气说到此,又顿了顿才道:“七年后的今天,贫道肯定放她离此,那时她定成为一个新的人了。”

万斯同弯腰道:“晚辈谨受嘱托。”

上人忽然开目,他目光在万斯同脸上转了一下,微微笑道:“小友,你天质根骨俱是上乘,日后在武学上必大有发展,只是气色红贯双颧,婚姻只怕尚多有纠缠,这却不能不说是你命中的磨难。”

一顿又道:“一个年轻人,要拿得起,放得下,你要谨慎才是。”

万斯同忙道:“是!是!”

可是道人这两句话,却深深令他感到惊恐和战悚,想到了此行的任务,想到了苦恋的花心蕊,他几乎呆住了。

大木上人微微一笑道:“小友,这部书,我虽不要了,你可否为我说出其中几行章句,你愿意么?”

万斯同连忙点头道:“愿意。”

道人微笑道:“这本书共分天、地、人三卷,现在你要为我在人卷中,找出口诀,念与我听,贫道不胜感激。”

万斯同答应着,把人卷找出,双手呈上道:“老前辈何不自阅,晚辈只怕不大清楚。”

上人含笑道:“贫道谨遵师命,守护此书已过百年,如阅看,难免有监守自盗之嫌,万小友还是你口诵出来吧。”

万斯同心内这才明白,不禁暗笑,当下以手翻阅那“人”卷,见内中每多诗句。

于是信口念道:“神妙莫测由眼开,慧光照彻宇宙间……”

上人摇头道:“错了。”

万斯同又翻到别页念道:“闭住兽虎关诀穴,目守泥丸舌接督,吸提呼降气归窍,一陽一外气发急回中。”

道人嘻嘻笑道:“这是‘收气’口诀,贫道多年以前,已有此成就了,小友,你再往后翻阅吧!

万斯同于是往后又翻了数十页,忽见一图中,画有一人跌坐,头顶有小人飞升,一旁有四行诗句,每字皆用红笔点圈着。

他笑道:“有了!”于是便高声朗颂道:“念动向太空,日月庙门开,推情合性输,二光相遇献。”

道人忽然狂笑了一声,只见他伏身把十姑夹起,身形荡处,已自渺然无踪。

万斯同心知他悟出口诀,才至如此高兴而去,当下把这天、地、人三卷奇书,妥善入匣,放入怀中,自己此刻心中,却也说不出是忧是喜。

龙十姑落得如此下场,却也无话可说,自己现在正急着至雁荡,自无理由在此多事逗留。

于是,他匆匆循着来路,退出窄道,有前车之鉴,所以他更加小心,沿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第二日傍晚时分,他又回到了杭州。

在一家小旅舍,吃过了晚饭,他伏案写了一封长信,受信人是若愚女尼。

他把此行经过,略略说了一个大概,尤其是关于十姑的事,请她转告瞎婆婆放心,自己因尚有事,不再往访,再者更怕生出不必要事端,匆匆写毕,封好之后,呼来一茶房,并取出纹银五两,嘱其将此信送去。

那茶房先听是送至龙家,还有些犹豫,后见有五两银子的赏钱,他才欣然答应,当晚就骑着马去了。

万斯同连日疲惫,难得睡一个好觉,今夜在客栈内,总算没有人再来干扰,睡了一个舒服觉。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他深恐那一群一心夺书的家伙,又来和自己罗嗦,所以不敢在此久留。

于是就在钱塘江口雇了一只小船,连人带马地装载着直下而去。

这是一条颇长的水路,沿途经富春江、浙江、兰江而至兰溪。

到了兰溪时,又是一个恼人的黄昏,天上下着霏霏细雨,小船靠在岸边上,万斯同归心似箭,他不想在这些地方多留,匆匆换上了一袭雨衣,就拉马上岸。

岸边上泥烂路滑,人又多,还有成群的鸭子被披着蓑笠的老人赶着,发出呷呷的叫声,路人都打着伞,口中说的,也都是本地的方言,万斯同一句也听不懂。

他的马还不小心撞倒了两个人,一气之下,他就下来牵马而行。

等到进了城内,那雨势更加大了,铺着石板的路面,水都快成河了,家家户户都开着门,卷着裤管,拿着盘子,由屋内向外面倒水,有的还在刷着朱漆的大马桶,市面很混乱。

万斯同本不想在这里过夜,禁不住那雨势不停,天空中尚有大块的乌云聚积着,看来这雨还要下些时候呢。

他找了一家客栈,店名“安福”,还算宽敞,因为店门两侧挖得有较深的沟渠,所以店内不曾进水。

那掌柜的和几个伙计,都在门内向外面张望着,指指点点,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时万斯同蓦然进内,他们很是惊奇,尤其是万斯同牵着一匹大马,人马都为雨水湿透了。

一个店家忙跑过来接住了他的马,打着伞把马拉到后院去,另一个伙计就给他拿毛巾擦脸,并且问道:“客人要住店吧?”

万斯同皱眉道:“不一定,雨停了我还要赶路。”

那个店小二笑了笑,道:“大爷,你真是说笑话了,这个雨,明天能停,就是好的了……”

说着又张望了一下道:“嘿!好大的雨,这么大雨,今年还是头一次。”

回头又问万斯同道:“客人,你是上哪儿去?”

万斯同一面脱下湿衣服,一面道:“我要去雁荡,怎么走?”

这时那边那个正在抽烟的老板,就过来笑道:“你要去雁荡,是北雁荡还是南雁荡?”

万斯同说:“自然是北雁荡山了。”

掌柜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先由武夷下去到仙霞岭,再经永康可就到了括苍山了。”

他吸了一口烟,一面捻着烟纸,一面说:“过了括苍就到了,不过山路可不好走,要图舒服,客人你就得绕道,经丽水县再绕青田到温州,再下乐清,到了乐清县离雁荡只有七八十里可就到了。”

万斯同哪能记得这么清楚,不过他仍然是仔细地听着,一面连连点着头,道谢不已。

掌柜的口中谦逊着,那双老花眼,却不时地打量着万斯同,尤其是在注意他身上的那口剑。

一会儿伙计掌上了灯,把万斯同引到了里院一个偏间,万斯同就向那茶房要了一盆炭火,把衣服烘干,另外他小心地把那已有些发潮的《合沙奇书》取出来,用火小心地烤干。

这三卷奇书,他虽只是大略地翻着看了看,可也令他心内狂喜不已,举凡内外轻功,以及许多自己根本不知道的武功,书内都有详细的绘形记载。

看到了这些,万斯同不禁雄心顿起,他内心想到,只要找到了心蕊,自己就和她在“冷碧轩”中闭门不出,不出五年的工夫,非要把这三卷奇书中的一精一奥参透不可。

想了一刻,就连这一路的疲倦也忘了,他小心地把这几卷书收好,又把大木上人赠给自己的那个网袋取出,由内中取出了上人赠送自己的两件东西。

他还不曾好好地看过,这时把那袭薄薄的衣服抖开,见是一身紧身衣靠,非丝非绸,也不知是何质料所织成。

他试着用衣角在火上烧了烧,并未见任何毁坏,心中大为惊异,用手扯了扯,那衣服只是被拉得长了许多,并似微有弹性,心知这定是一件不寻常的东西,当下小心地收起。

再看那本《洗髓真经》,也是自己生平仅见的东西,读一读内中语句,有些自己是明白的,但有很多自己还不大明白。

旅舍之中,人物繁杂,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他小心地把这些东西收了起来。

一会儿伙计把火盘撤走了,万斯同就随便叫了两个菜,吃了饭,只在廊下走了走,见雨虽然小了许多,可是天更一陰一沉了,风吹得廊下的几盏灯笼直打转儿。

万斯同望了一阵子雨,内心浮上极度的空虚和寂寞,又想到了雁荡山上的花心蕊,真恨不能插翅飞去。

夜里,仿佛雨停了,想到了眼前的各种事情,万斯同这一夜不曾好睡。

第二天,他揉着惺松的睡眼就上马而行,兰溪街上到处还是水渍渍的,可是他内心憧憬着美丽的远景,眼前的一切,也都似乎变得美丽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雁荡山腰,飘浮着朵朵白云,那些嫣红色的山茶花,点缀得这附近真是美极了,小鸟在枝头上扇着翅膀,咭喳咭喳地叫着,像是在歌颂美好一天的开始。

这时候,一匹白马在岭上出现了,马背上端坐着年轻的万斯同。

他像是再也忍不住他内心的喜悦,两弯剑眉由于过度的兴奋而展跃着。

如果有人把他此刻的样子和前数月作一个比较的话,那么看来,他真像是足足年轻了十年。

只见他头扎紫红的英雄巾,身上穿着宝石蓝色的长衫,足下是一双鹿皮薄底快靴,在马上真是一精一神抖擞,神采飞扬。

雁荡山道四通八达,由于峰岭太多,行人极容易迷失路途,可是万斯同却有一匹识途老马,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座小刃峰。

在往峰上行走的路途中,他的心反倒是不再那么沉着了,他渴望着一见心上人,此刻到底情形如何,对于他来说,实在还是一个谜,不过,他内心似有坚定的自信,那就是,心蕊必定仍然还在痴候着自己。

他决心要给她一个惊喜,因此他的心情极愉快。

慢慢地他已经看见了小刃峰的顶峰了,峰头的背面,就是冷碧轩,这路途他是清楚的。

当这匹马过了这松坪之后,眼前的景物,竟令他惊讶得怔住了。

只见就在昔日的“冷碧轩”座落之处,此刻竟修筑起了大片的围墙。

围墙上,开满了一种红色的小花,远看过去,这围墙就像是一条伸缩的火龙一般。

这是以前他没有见过的,而且由围墙往里面望去,有画楼的阁角,有开着藤萝花的搭棚架子,美极了,而万斯同的眼睛也直了。

他吃了一惊,惊得由马背上翻了下来,心中却道;“奇怪呀!这是冷碧轩么?”

“别是我找错了吧?”他心里这么想着,就慢慢地把马牵了过去。

果然不错,在幽雅的藤萝花架覆盖下,那座用大理石镶就的大门上,有“冷碧轩”

三个大字,那是用朱红的颜色,抹饰在墨绿色的大理石上的。

万斯同不禁大吃一惊,他真是作梦也想不到,昔日那凿壁的两间陋室,一年之后,竟然会变成了如此气势雄伟的宽大宅第。

他望着门口,一时几乎呆住了,又退后了几步,四处打量了一番,那是一点也不错,这地方正是昔日的“冷碧轩”无疑了。

“莫非这里有了什么大变故么?”想到此,忍不住内心一阵难受,因为看样子花心蕊是决不会在此了,否则这里不会变成这样。

这里定是另有人把冷碧轩给占据,所以才会如此大兴土木,以至于和昔日的冷碧轩面目全非。

想到这里,万斯同不禁大为愤怒,因为自从师父三盒老人他移之后,这座冷碧轩交给了自己,并嘱自己要在此好好看守,不得让与别人。

现在看起来,非但是已落入外人之手,竟然为那人任意扩展,把一个简朴的修真之处,一变而成为金碧辉煌的深宫广第,这简直是大大有违了冷碧轩历来主人的初衷,包括万斯同在内。

他不由十分气愤,当下把马系在了一边,昂然行至门前,用手在门环上叩了两下道:

“里面有人么?”

耳中仿佛听得墙内有女子嘻笑之声,玩得十分热闹,他心中就愈发觉得奇怪,更是益增愤怒。

于是他又用力地捶了一下门,大声道:“里面有人没有?快开门!”

这一声大喊,果然有些用,那嬉笑喧哗的声音,似乎停了一下,就有一女子声音隔墙道:“谁呀?”

万斯同大声道:“是我!”

那个女孩嘀咕着道:“谁知道你是谁呀!”

说着门栓开动,大门就开了,走出一个穿着翠绿祆裤的小女孩。

这女孩正是心蕊的心腹丫鬟小碧,她看见了万斯同,忽然含笑道:“少爷回来啦?”

说着就请了个安,又回过头来大声道:“少爷回来啦,你们快别吵啦!”

万斯同不由心中一怔,就点了点头道:“你们是……”

小碧跳了一下笑着说:“花姨这些天可不大舒服,天天都在盼着您啦!”

说着又看了看门口的马,就跑出去道:“干嘛还把马拴在外头呀,我去给您拉去。”

万斯同这时心中万分惊讶,真好像身坠五里雾中一般,忽然用手拦住了小碧。

只见他面色很窘地道:“先慢着,我是来看一位姑娘的,不知她在不在?”

小碧闻言也似怔了一下,她就上下打量了万斯同几眼,可是这个人,实在和少爷面容太相似,她真有些糊涂了。

当下翻着眼珠子讷内地道:“您是……少爷您找谁呀?干吗不进去呀?”

万斯同道:“我找一个叫花心蕊的姑娘,这里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呀?”

小碧后退了一步!先是一怔,遂不禁掩口嘤地一笑道:“那不就是花姨吗?少爷你可真会闹着玩,你不在,花姨可想死你了,快进去吧!”

说着又笑了一声,就跑出去给他牵马去了。

万斯同闻言不禁一阵惊喜,差一点要笑了出来,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好怀疑了,心蕊果真还住在此,非但如此,她仍然还在苦苦地等着自己。

奇怪的是她却怎会变得这么阔气了,由话中看来,这小女孩分明是她的使唤丫鬟,她必定是素日来绘影绘形地把自己样子讲给这些丫鬟听了,否则她们怎会一见面就认出了自己?

由这个小丫鬟口中,更知道了自己心上人,如今大概还在病着,很可能是由于苦苦思念自己而成疾的。

想到了这些,内心不禁一阵伤心,差一点淌下了泪,当时再也没有什么好犹豫了。

遂就大步走了进去,那些丫鬟婆子,见他进来,纷纷向他请安,都道少爷回来了。

万斯同虽觉有些不大对劲儿,却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其他方面,他只是感到奇怪罢了。

再看这冷碧轩中假山楼阁,翠草红亭,比之昔日,真是一天一地,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那个叫小蓝的丫鬟飞跑着过来,对万斯同请了个安,叫了声:“少爷你可回来啦,花姨天天都在问您呢,快进去吧!”

万斯同一听,心说这肯定是不错了,当下忙把小蓝扶了起来,一面含笑道:“你不要多礼,我现在既回来了就好了,你快带我进去吧!”

小蓝站起来偏了一下头笑道:“少爷晒黑了一点,看起来好像也高多了。”

万斯同叹道:“在外面这么久,怎会不黑呢?”

可是他说了这句话后,忽然站住了脚,面色一变道:“咦!你……你怎么见过我?”

小蓝噗哧一笑道:“我怎么没见过你?才几天没见您呀!”

万斯同呆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蓝笑得弯了一下腰,又咧着嘴嘻嘻地笑道:“少爷真滑稽,你说我叫什么名字吧?”

万斯同顿时心中一动,他的脸顿时就白了,忽然一上步,抖手抓住了小蓝的右手脉门之上,略一用力,那小丫鬟直痛得花容失色,口中连声地叫起来,一面大声道:“少爷!少爷!啊!快放手,我的手可是要断了呀!”

万斯同厉声道:“我不是你们少爷,快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蓝抖声道:“我怎么知道呀?哎哟!我的天,我可受不了啦!”

她一边哭叫着,同时,也似乎有些看出来,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她们的少爷。

因为葛金郎很白,眼前这位主儿,却稍微有点黑,而且他那一双剑眉,也似比少爷要浓一些。

看到此,小蓝不禁吓得直打哆嗦,一时连呼痛也忘了,她悚然道:“你不……是少爷呀?”

“我姓万……”万斯同厉声道。

“噢!”小丫鬟点了点头,又问:“你是干什么的呀?”

顿了顿,小蓝皱着眉,又道:“相公,你把我的手松一下好不好,我不跑,哎……

哎……哎……我的膀子都快断了呀,你这个人……”

万斯同此刻内心充满了疑团,眸子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他把手一松,冷笑道:

“谅你也跑不脱。”

小蓝挣开了手,口中还在哎哟着,她叫了几声之后,又仔细地注视着万斯同的脸,半天才点了点头道:“不错,真不是!”

说着她秀眉向两边一挑,狠声问道:“你是谁?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到这里来撒野!”

万斯同向前走了一步,小蓝吓得退后了一步,因为她方才吃过苦头,深知这位相公可不是好惹的。

“我来此只是找一个人,见着她之后我也许马上就走!”万斯同说。

小蓝睁着一双圆眼睛说:“你说你找谁?”

万斯同似乎已经感觉到不幸的结果将要来临了,他不禁喟然长叹了一声,面色凄然地道:“我是来找一个名叫花心蕊的姑娘的,她在不在?”

小蓝吃了一惊道:“那不是我们花姨吗?”

万斯同冷冷地道:“什么花姨不花姨,我不知道,你先带我去见她就是了。”

小蓝想乘他不备,下手给他一个厉害,以报方才他紧扣自己脉门之恨。

可是此时一听他是来找花心蕊的,她就不敢冒失地动手了。

因为花心蕊矫情得厉害,小碧小蓝虽是她心腹的丫鬟,平日对她,却是不敢一丝怠慢。

这时,她又打量了万斯同一番,只是觉得他简直太像葛金郎了,心中不禁奇怪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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