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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虚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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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差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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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却没有注意到O的惊讶,顾自说下去:“真正不朽的,是他而不是那个伊格尔王。因为……因为人们不会说是‘伊格尔王’的鲍罗丁,而是说鲍罗丁的‘伊格尔王’,正如人们不是说《欢乐颂》的贝多芬,而是说贝多芬的《欢乐颂》……”

202

某个冬天的晚上,中学历史教师O坐在家里备课(可以是婚后不久,也可能是婚后几年了,这都无所谓,反正在写作之夜时间这些事从来就不清楚)。第二天要讲的课题是:历史是谁创造的?对这个问题,教科书上历来只给出三种观点:英雄创造了历史;奴隶创造了历史;英雄和奴隶共同创造了历史。三种观点当中,唯第二种被教科书肯定,所谓“奴隶史观”,受到推崇。

另一间屋里响着音乐,我仍然倾向于认为是那部歌剧中的某个段落,最雄浑豪迈的部分。

说到“另一间屋里”,那么显然,这是在他们搬进新居之后了,因而可以推算这是在他们婚后至少六年的时候。

O埋头灯下,认认真真密密麻麻地写着教案。

这时Z从另一间屋里走来,端着酒杯,说:“你去看看,看我画出了什么。”

O抬头看他,见他手上的酒杯在簇簇发抖。

另一间屋里,即Z的新画室里,整整一面墙上都动荡着那根白色的羽毛。背景完全是铁灰色,像山,像山的局部抑或仅仅是山岩的色彩,又像是阴霾笼罩得无边无隙,呆滞、僵硬、压抑。背景前,那根大鸟的羽毛跃然夺目,深浅不一的白色画出了它飘卷屈伸的轨迹,一丝一缕细小的纤维都白得静寂、优雅,但柔韧、骄傲,舒展摇撼如风如浪,断裂和飘离的部分也挥挥洒洒依然生气蓬勃。应该说这是一次成功的创作。O站在另一面墙根下睁大眼睛被震撼得久久无言,不知所思。但她觉得一阵阵地冷,甚至裹紧衣服抱紧双臂,甚至想把整个身体蜷缩起来,那并不是冷透骨髓,而是冷进心底,那白色钻进心里仿佛要在那儿冻成冰凌以致冻成巨大的冰川。O觉得,如果冰川可以像火焰一样燃烧起来的话,必就是这样。

厨房里的水壶“呜呜”地响了。O赶忙去关了炉灶,灌了暖水瓶。

卫生间里的洗衣机又“嘀嘀嘀”地叫起来。O又去把洗净的衣服晾到阳台上。

接着又有人敲门。

“谁?”

“查电表。”

送走了查电表的,历史教师回到自己的桌前,见画家正翻看着她的教案。

“你还要讲这样的课吗?”Z指着那些教案对O说,“这除了浪费你的生命,还有什么用?”

O默默地又看了看那个题目,突如其来地问道:“那你,在这三种观点中更赞成哪一种?”

“第四种。”Z说,“但如果一定要我在这三种之中选择一种的话,我选择第一种。”

“为什么?”

“很简单,另外两种完全是废话。那等于是说历史就是历史创造的。等于是说存在创造了存在,事实创造了事实,昨天创造了昨天,未来创造未来。关键在于这不光是废话,而且不光是谎言,这是最可恨的虚伪和狡诈!”

“为什么?”

Z说:“因为那是英雄颁发给奴隶的一只奖杯。”

Z说:“但光荣,是谁的呢?真正的光荣,究竟是谁拿去了?奴隶只拿到了奖杯,而与此同时英雄拿走了光荣。这逻辑不必我再解释了吧?奴隶永远是奴隶,棒着奖杯也还是奴隶,那奖杯的含金量再高也还是有幸从英雄手里领来的奖赏。”

Z说:“是谁创造了历史?你以为奴隶有能力提出这样的问题吗?各种各样的历史观,还不都是由英雄来圈定、来宣布的?奴隶们只有接受。英雄创造了历史吗?好,奴隶磕头并且感激。奴隶创造了历史吗?好,奴隶欢呼并且感激。可是,那个信誓旦旦地宣布‘奴隶创造了历史’的人,他自己是不是愿意呆在奴隶的位置上?他这样宣布的时候不是一心要创造一种不同凡响的历史么?对了,他要创造历史,但他绝不呆在奴隶的位置上,可他又要说‘是奴隶创造了历史’。看似滑稽是不是?其实很正常,只有在奴隶的欢呼声中他才能成为英雄,而且这是一个更为聪明的英雄,他知道欢呼之后的感激比磕头之后的感激要自愿得多因而牢固得多。”

在我的印象里,O走到窗边,背靠着暖器坐下,也许这样要暖和些。

在我的想象中,Z在屋里来回走,不断地喝着酒,在这个冬夜里醉了似地大发宏论。也许是因为一幅作品完成了使他兴奋。

“历史从来就不是芸芸众生的历史,”Z接着说下去,“这世界从来就不是亿万愚氓的天堂。这世界是胜者的世界,是少数精英的天堂。所谓献身所谓牺牲,所谓拯救世界、普度众生,自由民主博爱,还有什么‘奴隶创造了历史’,那不过是少数精英获取价值的方法和途径。真能普度众生吗?我不信。受益的只是拯救者的英名,而被拯救已经是被拯救者的羞辱,已经意味着被拯救者必然要有的苦难——否则他凭什么被拯救?佛祖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藏菩萨说“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但当他们这样说的时候他们已经脱离苦海慈悲安详了,他们已经脱离凡俗赢得圣名,可地狱呢,还是地狱,苦海呢,还不是苦海?芸芸众生永远只是这个世界的陪衬,是垫底的,没有地狱和苦海可怎么支撑着天堂和圣地?地狱和苦海是牢固的基石,上面才好建造天堂和圣地。”

O瑟缩地坐在窗边:“你真的是这样看?”

“太残酷了是吗?”Z说,“可你要听什么?忍辱负重,救世救民,我可以比WR说得还要漂亮。”

Z溜一眼O。不小心提到了WR的名字,Z以为这会触动O的伤痛,以为她会回避这个话题。但是不,她好像只是陷在刚才问题里,沉沉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Z,把头发掠向脑后。

O:“你觉得他是那样的人?”

Z倒是一时不知怎样回答了。“哦,”他看着杯中的酒,“我宁愿相信他是真诚的……”

O:“但是,但是呢?你没把话说完。”

Z:“但是事实上,那是扯淡。那不是虚伪就肯定是幼稚。”

O:“你是说他不可能成功,是吗?”

z:“也许这能够使他自己成功,但他的宏伟目标永远不过是动听的梦话。”

O:“我没懂。如果他的愿望不能实现,他自己怎么会成功?”

Z:“O,这世界上只有你纯洁得让我感动。恕我直言,虽然他并不能拯救什么,但是他也许可以成为万众拥戴的拯救者。这样的人历史上不断地有过,以后也还要有,永远有,但是历史的本质永远都不会变。人世间不可能不是一个宝塔式结构,由尖顶上少数的英雄、圣人、高贵、荣耀、幸福和垫底的多数奴隶、凡人、低贱、平庸、苦难构成。怎么说呢?世界压根儿是一个大市场,最新最好的商品总会是稀罕的,而且总是被少数人占有。”

O:“其实你还是说,他是虚伪。”

Z:“只能是这样。也许他自己并不觉察。”

O:“那你呢?你做的事又是为什么?”

Z:“我和他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不并不妄称我要拯救谁。我不拯救谁。对,不拯救。但是我和那个宣布‘奴隶创造了历史’的人一样,也不想作奴隶。”

这句话,把我的思绪一下子又牵回到Z九岁时那个冬天的晚上。我想,这句话在那条回家的路上就已经有了,只是那时还发不出声音,还找不到恰当的词句。后来他回到自己的卧室,让那张唱片转起来,让那悲怆雄浑的乐曲在黑暗中响起来,那时九岁的少年默默不语,料必就是在为心里的怨愤寻找着表达……天苍苍,野茫茫,落日如盘异地风烟,那激荡的歌舞中响彻着那个君王的高傲抑或Z的雪耻的欲望……Z终于找到了什么?也许正是那根羽毛吧,它的孤独和寂静里有Z要寻找的全部声音,它敏感的丝丝缕缕之中埋藏着Z的全部表达。

在我的印象里,那一刻O的脸上一无表情,很久她才抬起头来看着Z,突如其来地问道:“你,恨谁?”

女人的直觉真是敏锐得让人惊服,我感到画家一下子被击中了要害。

“我?恨谁?”Z愣着想了一会儿,但我感到他似乎想了很久,一生中所有深刻的记忆纷纷聚来。

“你一向都在恨着什么?”O又说。但她的目光却充满了怜借,甚至是歉意。

“呵不,”那些记忆又纷纷隐蔽起来之后,Z说,“也许,也许一个人应该恨的只是……”

O盯着他问:“谁?”

Z说:“他自己。”

这时我记得,O和Z的目光互相碰了一下,很快又各自闪开,相碰和闪开得都很默契。这样,Z又来得及把自己隐藏起来了。但是,我想那一刻两个人心里都明白,Z的话并未说完,Z的话后面,源远流长。

日光灯嗡嗡地响。老座钟嘀嘀哒哒地走,两支镂花的指针正要并拢一处。O掀开一角窗帘:冬天的河岸上没有虫鸣,冬天的河完全冻死在那儿,泛着月光,托负着楼群的影子。河的那边,数十年中没有大的变化,大片大片灰暗陈旧的房群中小巷如网。

十二下沉稳的钟声。O回过头来。两支镂花的指针渐渐错开。

Z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不错,我承认我曾经恨别人,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不对。弱者恨强者,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了,这除了说明弱者之弱再没有任何用处。你甚至可以根据这个逻辑去判别谁是弱者。两只狗面对面时,喊叫得最欢的那一只就是马上要逃跑的那一只。我说过了,这个世界原本就只有两种人——英雄和奴隶。你不是英雄你就不如甘心作你的奴隶别埋怨别人,要么,你就去使自己成为英雄。”

O:“那你,当然是要成为英雄了?”

Z喝着酒:“毫无疑问。”

Z:“不过,真正的英雄,并不是用狡诈谋取了权势的人,也不是依仗着老子而飞黄腾达的人,更不是靠阿谀逢迎换取了虚名的人,那样的人并不真正被人尊敬,他们仍然可能是庸人、傻瓜,仍然可能有一天被人所不屑一顾。真正的胜利者是一个精神高贵的人,一个通过自己的力量而使自己被承认为高贵的人,连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高贵,连那些豪门富贾也会在他的高贵面前自惭形秽。”

我相信,这时候,至少有一秒钟,在Z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他九岁时走进过的那座晚霞一般的房子,有很多很多门,很多很多门又都关闭起来,或者是,很多很多敞开了的门中又出现了很多很多关闭着的门,一个美而且冷的声音在那儿飘绕不散。

O:“我不知道你说的高贵究竟指什么。”

Z“艺术。”

O:“仅仅是艺术?”

Z:“一个高贵的人就是一个孤独的攀登者。他有天赋的自信。当这个庸卑的人间为实利和虚名争夺不休的时候,他向着一个众人所不敢想象的山峰走去,在黑夜里开始攀登。那时候,在温暖的小窝里的人和在灯红酒绿的舞场上的人,都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有那么一会儿,庸人们会以为高贵的人并不存在。但是,终有一天人们会看见他在世界屋脊,他的脚印遍布喜玛拉雅山,他的声音响彻珠穆朗玛峰,他站在那灿烂的雪峰上,站在太阳里,那时众人就会看见什么是高贵,和美丽。这情景,这一切,本身就是艺术。”

O:“可是…”

Z:“可这是自私。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如果没有人种麦子,你怎么可能去攀登呢?是不是?”Z的声音高亢起来,就像一个拳击家感到已经躲过了对手最致命打击,现在兴奋起来,已经闪开了自己最柔软的部位,现在可是得心应手了。“但是有人种麦子。这个世界的组成方式我已经说过了。还有人吃不上麦子呢。但这并不影响有人已经吃腻了麦子。有英雄就有奴隶,有高贵就有低贱,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做什么,你是什么。”

O:“问题是,这样的自私到底高贵在哪儿?”

Z:“肯定,我们马上又要说到拯救了。那是另一座山峰,你放心,有不少人正争着往那上面爬呢。他们歌颂着人民但心里想的是作人民的救星;他们赞美着信徒因为信徒会反过来赞美他们;他们声称要拯救……比如说穷人,其实那还不是他们自己的事业还不是为了实现他们自己的价值么?这事业是不是真的能够拯救穷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穷人们因此而承认他们在拯救穷人,这就够了,不信就试试,要是有个穷人反对他们,他们就会骂娘,他们就会说那个穷人正是穷人的敌人,不信你就去看看历史吧,为了他们的‘穷人事业’,他们宁可让穷人们互相打起来。”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O:“那么你的高贵呢?就是谁也不管了?”

Z:“每个人都只应该管他自己,他是奴隶还是英雄那完全是他自己的事,没有谁能救得了谁。”

O默默地想了一会,似乎这很符合一句最著名的歌词。

O:“那,你的第四种历史观,是什么?”

Z:“历史就是历史,没有谁能创造它。是历史在创造英雄。宇宙的意义就在于创造出一些伟大高贵的灵魂。或者说,存在,就是借助他们来显示意义。”

O:“我不这么看。我不认为人有高低贵贱之分,一切人都是平等的。”

Z:“那么你认为,人,应该有其价值么?”

O:“当然。”

Z:“但是价值,这本身就是在论人的高低。当然你可以认为一个乞丐比马克思更有价值,这取决于你的价值观,但这仍然是论高低,不过是换了个位置,换汤不换药而已。但你要是说一个乞丐和马克思有一样的价值,这是虚伪,是强词狡辩,而实际上是取消价值。对了,除非你取消价值不论价值,人才都是一样的,世界才是和平的,才是‘四海之内皆兄弟’,才能重归伊甸园。但可惜世界不是这样,要求价值不仅正当,而且被认为是神圣的。在这样的世界上,一个不论价值的人就被认为是最没有价值的人。如果你硬要说不论价值的人是最有价值的人,那我也没办法,但是这本身就是对不论价值的嘲笑。”

“但是在爱情中,人是不论价值的。爱是无价的。”

“喔,老天爷!拿你们女人可真是没有办法,怎么一说到爱情你们就一点儿智力都没有了呢?简直就像个最……最蹩脚的诗人。噢算了算了,何苦这么认真呢?你的逻辑已经乱了。嘿,咱们该睡觉了。”

Z说罢摸摸O的头,笑笑,去卫生间了。

O坐在原地不动,听着Z在卫生间里洗漱,气得脸通红。一会儿,她仿佛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跳起来,冲进卫生间。

O:“逻辑混乱的是你,不是我!你一会儿说事业一会儿说价值,是你混乱着呢!你说的价值不过是社会的、功利的价值,其实不如说那是价格,交换价格,可我说的是人的终极价值!”

Z:“有吗,那玩意儿?”

O:“怎么能没有?”

Z:“你能告诉我都是什么吗?”

O:“比如,你终归是为什么活着?”

Z:“为什么?你为什么活着?”

O:“你真的还要问我吗?”

Z:“我诚心诚意地请教。”

O:“这一下子很难说得全面,嗯……比如说平等,比如说爱。”

Z:“你以为人真的能平等吗?你看见人什么时候平等过?人生来就不可能平等!因为人生来就有差别,比如身体,比如智力,比如机会,根本就不可能一样。你这念过大学的,总承认这个世界是矛盾的是运动的吧?可平等就是没有差别,没有差别怎么能有矛盾,怎么能运动?”

O:“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人的权利!所有的人都有平等的权利!”

Z:“那是一句哄小孩儿的空话!谁给你兑现那份权利?要是事实上人就不可能平等,这个权利除了能拿来说一说还有什么用处?说的人,只是比不说的人多得些虚伪的光荣罢了。至于爱嘛,就更不可能是平等的,最明显的一个事实——如果你能平等地爱每一个人,你为什么偏要离开你的前夫,而爱上我?”

这句话太欠考虑,一出口,Z就后悔了,但已不能收回。

果然,O立刻闭口无言,愣愣地坐着,很久,泪水在她眼眶里慢慢涨满。

“喂,我没有别的意思,”Z说。

O一动不动,泪滴脱眶而出。

“真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我听懂了。”

“你听懂了什么?”

“也许是你说对了……人总是有差别的。”

203

夜里O睡不着,听着老挂钟敲响了三点,听见Z睡得安静。她起来,披上Z的棉大衣,轻轻走进画室,再去看那幅画。

巨大的白色羽毛仿佛一炬冲天的火焰,那是一种奇怪的燃烧,火焰越是猛烈越是让人感到寒冷。好像铁灰色的画面上有一种相反的物质:冷,才能使它燃烧,冷才能使它飞舞,越冷,它就越具活力,越有激情和灵感似的。

这真是奇怪。真是画如其人吧,O想。

O坐在地上,裹紧棉大衣倚在墙角,大衣上有着浓烈的Z的味。头靠在墙上,她继续看那幅画。

她想起一只白色的鸟,在巨大的天空或在厚重的云层里飞翔。久违了,白色的鸟,这么多年中世事沧桑,它真实一直都在这样飞着吧,一下一下扇动翅膀,又优雅又自由,在南方也在北方……但是,一个恶作剧般的念头跳进O心里——但是如果它被一枪射中呢……“嘣!”O仿佛真的听见了一声枪响,随即眼前出现了一幅幻景:白色的羽毛纷纷飘落,像炸开的一团雪,像抛洒开的一团飞絮,漫天飞落……其中一根最大的在气流中久久悬浮,不甘坠落似地在空中飘舞,一丝一缕就像无数触脚,伸展、挣扎,用它的洁白和无辜在竭力嘶喊……那喊声必定是寒冷的,又必定是燃烧着的,因为,寒冷不能使它甘于沉寂,燃烧呢,它却又没有热度……

O睁开眼,恍惚像是做了个梦。她如果就是美丽房子里的那个小姑娘,她会想:那个寒冷的冬夜给Z造成的伤害竟会这么大这么深吗?如果O不是那个小姑娘,她必定会猜测:在画家的早年,到底遭遇过什么?

差别,这人生注定的差别可真正是个严重的问题。忽然,O的脑际有一个非常清晰的思想闪现,但是Z进来了,一闪的清晰又掉进模糊里去……

Z走进画室。Z把战栗的O抱住,吻她。

“是我把你吵醒了?”O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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